客车门打开的瞬间又被蜂拥的三轮车主堵上,车内的乘客在他们眼里成了码头的货物,争相伸手去接。
我随着人流落到地面,立马被一个三轮车主迎面拦住。我问他:“火车站怎么走?”
三轮车主说:“上车走。”
我忙说:“不不,我不打车。”
三轮车主说:“上车上车。”
我说:“我身上没钱。”
可车主就是不放过我。我生气了,动起手来。我边翻着兜边说:“哪有钱!”说着翻出一张十块钱。
我哑口无言。
三轮车主说:“上车。”
我一头钻进车里。
沿途净是绿色的塑料挡板圈起的建筑工地,如果把市容比作面容,这就像在脸上拍满黄瓜。但城市发展的道路就是不断地摒弃旧事物迎纳新事物,现在看去只是一片废墟,等到春暖花开,等到破土动工,又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我还没对畅想进一步的构思,三轮车拐了一个弯,车主对我说:“到了。”
我心里一惊,想这够五分钟的路吗。可既然买卖已成,哪怕仁义不在,我也无从辩说。
火车站相当简陋,因为是老站,好在还能勉强运营,不至于沦为废站。我站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此时唯一不为之动容的是录音喇叭,喊着“豆浆豆浆九阳豆浆”,在我听来则是“冻僵冻僵就要冻僵”。衣服财物都在何尚那里,如果他真如担心的那样不幸被捕,那我一定会去主动自首。
我望着不知东西还是南北的方向,念着何尚何时会到。
何尚是我的同事兼好友。很多同事关系紧张,明争暗斗,尤其在企事业单位,这便是所谓的同事操戈。而我们之间远没有那么复杂,原因在于我们是在野的,连个正式单位都没有。就学历而言,何尚是大专毕业,我是大学肄业,看似他要高级一点,但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他已经找了半年的。
我们的主要工作是走街串巷,推销一款叫“青鸟”的啤酒。
何尚所修专业是市场营销,不幸的是,多数人听后都会对他说:“哦,原来你是搞传销的。”在毕业的头半年里,何尚与大多数刚踏上社会的青年一样,想通过自主创业解决就业,无奈资金链没有到位,于是到处寻找风险投资。四下活动,四处碰壁,期间结识一名保险投资人,以为会是牛逼人物。那人这样对何尚说,现代意义上的保险也是一种投资,年终分红,受益终身。说得何止天花乱坠,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于是何尚头脑一热,借钱在他那里办理了一份终身健康保险。后来那个人就消失了。再后来何尚终于弄明白,那人的身份就是保险推销员。何尚万念俱灰,一度想到轻生,但自杀是拿不到保险金的,于是作罢,重新打起精神,折返回险恶的社会。
在认识到自身学识无法达到用人单位的赏识后,何尚决定接受再教育。他根据一份在当地大学城张贴量最大的广告,联系到一家培训机构,期待拿了对方承诺的双学历,多一份竞争力。
何尚很快结业,在补交完剩余学费后顺利拿到学历证书,并顺时参加了应届毕业生就业双向选择洽谈会。然而何尚半路出家,加之形象不佳,好比过期且包装简陋的商品,自然无人问津。辗转多个会场,最终无功而返。又继续耗了半个月,花光所有钱后,依旧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惶惶不可终日。
何尚心灰意冷,打算回家种地,就在此时找到了这份工作,而我经人介绍已经上岗两周,业绩暂时为零。
我们一同租住在一个大爷那里,事发前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事实上,我们是拿租金购置了一台影碟机,用来打发漫漫长夜,无聊时光。碟片是从天桥附近买的,八块钱一张。内容基本与热门电视剧保持同步。其实我们最初的计划是买个卫星天线,一步到位。可大爷坚决不同意,并以晚上九点后不借给我们电视机相威胁。最后我们妥协了,因为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再买个电视机。
我们看了上百集的穿越剧,感觉里面展现人性的形式太过虚假,虽然剧种本身就是虚幻的。我们觉着有必要看一些兼备现实主义与教育意义的影视作品来冲击一下快被催眠了摧残了的大脑。后来有一天,何尚带回来一张光碟。
一开场就是三名身材火辣的美女,随着伴奏扭动身体。但不久后我们发现有些不对劲,为何过去这么长时间她们还不进入正常程序而还在随着节拍高抬腿呢。于是我们快进到最后,结果无奈的发现,这就是一张健美操光碟。何尚气急败坏,当即骂道:“奸商,坑我。”
现在来说说导致我们落难的事件的经过。
事发地点是某小区前的大排档,时间约是晚八点,除了当事人外,还有路人甲乙丙丁。起因是我们与青岛啤酒的同行发生不快。此前他们作为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一直诬陷我们是冒牌货。这群依仗主子的家伙,我们明明是民族自主品牌。
他们仗着人多,竟然提出让我们退出市场的无理要求,原因是消费者会产生混淆,损害到他们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