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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嗜艺怀师夜莺歌(1)(3 / 3)

有许多有趣味的地方。但有时总不免感觉她们矫揉造作的痕迹过深,引起一种性的憎忌。

我当时未见曼殊斐尔以前,固然并没有想她是这样一流的Futuristic,但也绝对没有梦想到她是女性的理想化。

所以我推进那门时,我就盼望她一个将近中年和蔼的妇人笑盈盈的从壁炉前沙发上站起来和我握手问安。

但房里一间狭长的壁炉对门的房只见鹅黄色恬静的灯光,壁上炉架上杂色的美术的陈设和画件,几张有彩色画套的沙发围列在炉前,却没有一半个人影。麦雷让我在一张椅上坐了,伴着我谈天,谈的是东方的观音和耶教的圣母,希腊的Virgin Diana,埃及的Isis,波斯的Mithraism里的Virgin等等之相仿佛,似乎处女的圣母是所有宗教里一个不可少的象征……我们正讲着,只听得门上一声剥啄,接着进来了一位年轻女郎,含笑着站在门口,“难道她就是曼殊斐尔这样的年轻……”我心里在疑惑。她一头的褐色卷发,盖着一张小圆脸,眼极活泼,口也很灵动,配着一身极鲜艳的衣装漆鞋,绿丝长袜,银红绸的上衣,酱紫的丝绒裙亭亭的立着,像一颗临风的郁金香。

麦雷起来替我介绍,我才知道她不是曼殊斐尔,而是屋主人,不知是密司Beir还是Beek我记不清了,麦雷是暂寓在她家的;她是个画家,壁挂的画,大都是她自己的作品,她在我对面的椅上坐了,她从炉架上取下一个小发电机似的东西拿在手里,头上又戴了一个接电话生戴的听箍,向我凑得很近的说话,我先还当是无线电的玩具,随后方知这位秀美的女郎听觉是有缺陷的。

她正坐定,外面的门铃大响我疑心她的门铃是特别响些,来的是我在法兰先生(Roger Fry)家里会过的Sydney Waterloo极诙谐的一位先生,有一次他从他巨大的口袋里一连掏出了七八枝的烟斗,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各种颜色的,叫我们好笑。他进来就问麦雷,迦赛林(Katherine)今天怎样。我竖起了耳朵听他的回答,麦雷说:“她今天不下楼了,天太坏,谁都不受用……。”华德鲁就问他可否上楼去看她,麦说可以的,华又问了密司B的允许站了起来,他正要走出门,麦雷又赶过去轻轻的说:“Sydney,don’t talk too much。”

楼上微微听得步响,W已在迦赛林房中了。一面又来了两个客,一个短的M才从游希腊回来,一个轩昂的美丈夫就是London Nation and Athenaeum里每周做科学文章署名S的Sullivan。M就讲他游历希腊的情形,尽背着古希腊的史迹名胜,Parnassus长,Mycenae,短讲个不住。S也问麦雷迦赛林如何,麦说今晚不下楼,W现在楼上。过了半点钟模样,W笨重的足音下来了,S就问他迦赛林倦了没有,W说:“不,不像倦,可是我也说不上,我怕她累,所以我下来了。”再等一歇S也问了麦雷的允许上楼去,麦也照样的叮咛他不要让她乏了。麦问我中国的书画,我乘便就拿那晚带去的一幅赵之谦的“草书法画梅”,一幅王觉斯的草书,一幅梁山舟的行书,打开给他们看,讲了些书法大意,密司B听得高兴,手捧着她的听盘,挨近我身旁坐着。

但我那时心里却颇有些失望,因为冒着雨存心要来一会Biss的作者,偏偏她不下楼;同时W,S,麦雷的烘云托月,又增加了我对她的好奇心,我想运气不好,迦赛林在楼上,老朋友还有进房去谈的特权,我外国人的生客,一定是没有分的了,时已十时过半了我只得起身告别,走出房门,麦雷陪出来帮我穿雨衣,我一面穿衣,一面说我很抱歉,今晚密司曼殊斐尔不能下来,否则我是很想望会她一面的。但麦雷却很诚恳的说,“如其你不介意,不妨请上楼去一见。”我听了这话喜出望外立即将雨衣脱下,跟着麦雷一步一步地上楼梯……

上了楼梯,扣门,进房,介绍,S告辞,和M一同出房,关门,她请我坐了,我坐下,她也坐下……这么一大串繁复的手续,我只觉得是像电火似的一扯过,其实我只推想应有这么些逻章的经过,却并不曾觉到;当时只觉得一阵模糊,事后每次回想也只觉得是一阵模糊,我们平常从黑暗的街里走进一间灯烛辉煌的屋子,或是从光薄的屋子里出来骤然对着盛烈的阳光,往往觉得耀光太强,头晕目眩的,得定一定神,方能辨认眼前的事物。用英文说就是Senses overwhelmed by excessive light,不仅是光,浓烈的颜色,有时也有“潮没”官觉的效能。我想我那时,虽不定是被曼殊斐尔人格的烈光所潮没,她房里的灯光陈设以及她自身衣饰种种各品浓艳灿烂的颜色,已够使我不预防的神经,感觉刹那间的淆惑,那是很可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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