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历久的厚脸皮,也难得地臊红了脸,却惹得九、十和十四一阵狂笑,八阿哥也不禁莞尔,席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入了席,八阿哥亲自举起酒杯说道:“今日只给十四弟和锡若接风洗尘,不谈公务。我先干为敬了。”说罢一饮而尽。十四阿哥和锡若都连忙站起身来,陪着八阿哥饮了一杯。
八阿哥放下酒杯,目光温润地注视和十四阿哥和锡若说道:“你们也都长大了。这大半年不见,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十四阿哥爽然一笑道:“八哥哪里话。我们跟八哥比起来,火候还差得远呢。”
锡若也在一旁笑道:“老大的‘八贤王’之名传遍朝野内外,十四爷和我在丰台,都时不时地听人提起呢。”
八阿哥看了锡若一眼,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道:“树大招风,未必是件好事情。”
锡若心中一凛,忍不住又多看了八阿哥两眼,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八阿哥真能从此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他和他的几个兄弟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一些?虽说历史没有如果,可是眼下他和聂小青无疑是一个常规时空当中的变数,他们的到来,会不会无意中改变了历史的进程?如果历史进程真的会改变,那自己生活的21世纪,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一想到这里,锡若竟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八阿哥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着凉了?”然后不等锡若回答,就转头吩咐下人把地龙烧热些,又命人取来一件狐裘给锡若穿上。
锡若不好意思拒绝八阿哥的好意,只得把狐裘穿上了。过了一会儿,鼻尖上却热得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九阿哥挟了一筷子的菜,见状便取笑道:“八哥的体贴可真是有些过头了。别还没把人冻死,倒先把人给热死了。”
锡若怕八阿哥尴尬,连忙说道:“不妨事的。路上确实有些伤风,焐一焐也好。”十四阿哥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穿他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十阿哥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却被八阿哥用眼色止住了。
锡若赶紧埋头吃菜,从早上一直折腾到现在,中午不过吃了几口干粮,他也真是有些饿了。八阿哥见他吃得急,连忙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他跟前。锡若看着那碗汤发了一下怔,猛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八阿哥府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殷勤关切地给自己盛汤布菜,转眼间他们却都已经是大人了。
十四阿哥见锡若发呆,连忙在桌子底下撞了他一下。锡若这才回过神来,偏身向八阿哥道了声谢。结果这顿饭从头吃到尾,果真没有人提起公务的事情。锡若知道这多半是八阿哥的意思,心里又是感激,又有些愧疚。
出了“讨源书屋”,锡若和十四阿哥一道在园子里消食。十四阿哥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八哥对你是真好。他那么精于谋划的人,竟然肯放过你这枚现成的棋子,也真是罕见的了。”
十四阿哥越是这么说,锡若心里越是不安,便假装去看周围的景致不肯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十四阿哥说道:“锡若,你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呢?这么些年了,你在皇上跟前的眷宠,在乾清宫里那是头一份。皇上他亲自过问你的功课,手把手地教你下棋打猎,平常小的夸奖赏赐那更是从来都没断过。别说那些个乾清宫的侍卫,就是我们这些阿哥们,有时都不免看着眼红。可你知道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嫉恨你防备你,如果不是我八哥明里暗里地打点,你真以为凭了惠妃娘娘和我,就能保你的周全?”
锡若听见十四阿哥的话,呆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虽然隐约感觉到自己这些年在宫里头顺遂得有些过分,却不愿去深思那里头的细节,没想到竟是八阿哥一直在暗中照拂保护,这让他心里原本就有的那份不安与歉疚,益发地扩散了开来。
十四阿哥见锡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倒觉得有些不忍,便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也知道,在这么多兄弟里头,我和八哥的情分最好。四哥和我虽然是一母所生,却历来都不亲厚。你要是打定了主意跟在我身边,以后对八哥的事,也得多上点儿心才是。”
锡若听得怔怔地,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原来不是……”
十四阿哥罕见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原以为八哥与你交好,为的是以后让你替他办事,可八哥私下里同我说过,你为人洒脱,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他与你投缘交好,并不是图你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什么好话。只是我这个做兄弟的,却有些看不过去了。如果八哥照应的那个人不是你,爷老早就冲出去料理他一顿了。”
锡若听得心里越来越乱,最后长嘘了一口气说道:“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下你们兄弟的。这会子竟是想撇也撇不清了。”他见十四阿哥仍旧看着自己,便看着月亮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左右不过以后为你们兄弟粉身碎骨就是了。”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十四阿哥却一把捏住了锡若的肩膀,手劲大得让锡若直皱眉头,他却定定地看着锡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你和八哥,还有九哥十哥他们,都要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