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墨池办公桌前的纪茗,有些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课上向自己的师父大喊大叫,但是她当时的心情实在是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先是江华和杜鹃冲自己翻了脸,然后又听到自己的师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种话——虽然王芷好像并不打算承认。
她忐忑不安地在皮质座椅上换了个姿势。自己已经被叫到这里二十分钟了,却还没有人来告诉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和后果。
纪茗鼓着腮帮子吹出一口气,抬起眼睛向四周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校长办公室。显然,在半圆形穹顶上绘制了许多星座和天体,以不可辨认的速度微妙地移动着。纪茗空洞地盯了它一会儿,脖子有些酸,便又望向墙上的绘画。
那是六张极为巨大的油画,极为精细而逼真,整整占据了这间正方形办公室的三面墙壁。在画与画之间,一只幼狮追逐着蝴蝶窜来窜去。纪茗几乎看得入迷了,可是过不多久,她就发现那只幼狮的行动只不过是不断循环的,于是又失去了兴趣。
她的目光慢慢滑过办公室中陈列着的藤制架子以及上面摆放的厚书和奇怪的仪器,最终落到了身后墙角的一面高大精美的金色落地镜上。
青光亮起。
H—E—L—L—O—T—O—Y—O—U—T—O—O—M—I—N—D—R—E—A—D—E—R
Hello to you too,mind—reader.
也向你问好,读心者。
纪茗自然是不懂英文的。她只是注视着那一道道青光的形状,而并不在意它们的字面意思。然而她耳边,却响起了一个苍老悠远的女声:“读……心……者……”
纪茗吓了一大跳。她很确定这屋子里除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那么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纪茗如梦初醒。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那面镜子前面,几乎就快要触碰到镜面了。此时她赶紧收了手,向门口看去。
从门外走进三个人。墨池和王芷自然在其中,而另外一个,却是大出纪茗意料之外。
那人定定的望着纪茗许久,慢慢的展出一个生疏的微笑:“茗茗。”
纪茗几乎目瞪口呆:“爸……爸。”
纪茗不确定自己对于眼前的状况感到多么的舒服,但是她确实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个情境下同父亲坐在一起喝茶,旁边还坐着两个不知道是否应该算不相干的人。事实上,纪茗就从来没和父亲坐在一起做过任何事,她不知道这算正常还是不正常。
她不能否认,自己有些尴尬紧张,于是她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直到她感觉从肚子里传来不安的饱胀感。
“茗茗,”纪满堰首先开了口。纪茗哆嗦了一下,放下茶杯,不敢去看父亲那双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解释才好。”
“那就这样开始吧,纪先生。”王芷的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您女儿对于她的家族和她的身份了解多少?”
墨池望向王芷,皱起了眉,却被后者无情地忽略了。纪茗第一次抬起眼,勇敢地望进了纪满堰的眼睛。
她不确定她是否看错了,但她分明看到,父亲那双温润的褐色眸子变成了骇人的银色,在跳动的烛火中闪着可怖的光。她不禁手一抖:“啊。”
纪满堰摇头苦笑:“一无所知。说真的,我以前不确定了解那些是否真的是为她好。你知道的,我以前以为她是,是……”
王芷不耐烦地点点头。纪茗怯怯地开口问道:“是什么?”
纪满堰有些紧张地叹了口气,抓住了纪茗的手:“茗茗,我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一直觉得还没有到说的时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孩子。”
可是我是。纪茗的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大声喊叫着。我就是。
“我们的家庭并不普通。我们是一个有着悠久传统的古老家族,有过长达几百年的鼎盛时期,到我爷爷那一辈才逐渐衰落下去。茗茗,当医生告诉我你是个女孩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忧虑。我担心你没有灵力,不足以承担起继承家族的责任。你不晓得,在你之前,我们纪家是二十多代单传。到了你这里,不仅是个女孩,而且一直到十四岁,还迟迟没有显露天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但是那个时候如果再不把你送到敏堂来就要错过了……
“所以你要知道,当我收到你的信时我有多么如释重负。你并不是什么幻听,孩子,你只是将要渐渐成为一名合格的读心者。咱们纪家世世代代都是读心者。”
纪茗睁大了眼睛听着,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父亲这一席话说得太突然,又叙述地很乱。信息太多,她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然而她仔细想一想,便发现父亲的这番话恰恰解释了很多事情。
纪茗想着想着,竟然有些高兴起来。她一直以为,父亲恨她,却不晓得为什么。如今她才明白了,父亲也许……只不过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