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排练、排练……当整个人生都退化为只有这两个字,黄叶落地即锈,长风吹不过清江,白月光再也照不见那爱人的面庞,这生……又有何欢?死,又有何苦?
哦,她不是在说自己啦。
因为合约大多敲定、晚会初审已过,这段时间她悠闲的很,日常生活是捧着ipod、躺在沙滩椅上,一边追剧一边忙里偷闲得给各位帅哥鼓掌,偶尔也为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大全旋“啪”得一声摔在地上的季莫配一些画外音。
只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当新年的倒计时板上只剩下个位数时,一切都如同被调快三倍速的时钟,推推搡搡地涌到人身前来。
这是她第无数次的带着季莫的演出服来到南城炉石巷79号。
负责剪裁的吴师傅单名一个历字,虽须发皆白,周身却打理得干干净净,日常穿着套半旧的深灰中山装,眼前架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说起话来心平气和,声调不高,像旧式的知识分子。坊间都说吴家是世代单传,家学渊源,手中一双金剪银针是打前清制衣局时就有的了。
顾挽挽生平最喜欢听这些稗官野史,也曾好奇地询问过吴师傅。
吴师傅却总是一手拉着衣料,另一手持着双黑色的大铜剪“咔嚓咔嚓”地照着粉笔划下的线往下剪,微微笑着摇头,“不过是手艺人罢了。”
不过先不管吴师傅手下功夫如何,态度可真是好极了。在她都想把季莫一根绳子吊死一了百了的时候,吴师傅还能耐心地听着他叽叽呱呱地要求把裤子改长一分腰围改小一寸衣袖改瘦一点,并每回都如其所愿。
可是眼看着新年晚会都迫在眉睫了,季莫还是没能如他许诺地那样穿上腰围一尺八的长裤,顾挽挽不得不偷偷地把演出服带出来,央求吴师傅再悄悄改大一寸。
“吴师傅,我手上有C城春晚的现场票,你要去看吗?”坐在椅子上看着吴师傅熟练的拆线缝针的顾挽挽发了半天呆,终于想起件正事。
“C城春晚?”吴师傅换了把小剪刀挑开内线,听她这么问居然也略微怔了怔,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也举办二十年了。”
“有二十年了吗?”她倒是记得小时候每一年放过烟火都会和父母一起坐在电视前看春节晚会,但没想到居然也有二十年了。
“是啊,九三年的第一届是在C城电视台那个小礼堂里举办的,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坐一块,一小篮子糖从前边传到最后都还能有剩。”
“小礼堂?”顾挽挽低头想了想,“哦,您说的是那个门上老挂着两个红灯笼的那个吧,去年就拆啦,还买了周围好大一块地,新建了C城电视台的大礼堂,十二月那会儿装修什么的已经做完了,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就在那演呢。”
“已经拆了……”吴师傅的剪刀停了停,口气里有一丝辽远的怀念,可还没等她问什么,他已经接着手里的活做了下去。
顾挽挽转了转眼睛,还是咽下了心底的疑问。在这个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灯光昏黄、成匹的布料堆在墙边的小房间里,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惊动了那些栖息在黄铜剪子和丝线间的旧时光。
“那吴师傅,我给您留两张前排的票好吧?”她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姑娘不必费心了,”吴师傅低着头用块浅灰色的棉布擦了擦眼镜的镜片,又重新戴回去,“我年纪大了,也看不清了,在家开着电视听听响声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