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那略显清冷的阳光照耀着高台上的少年,彭云忘右臂的刀又已经缓缓的垂了下去,嘴角还带着笑容,只是眼前也越来越黑了。
天旋地转之中,彭云忘扭头看向李凡尘,那目光中似乎还有无尽的话要说,却也似乎只有一句话说。只是终究,彭云忘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嘴唇张了张,身子便一晃,继而遽然向下倒去!
三丈高台下的李凡尘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猛然蹦起,却也只不过跳上了一级台阶,根本跑不到高台之上。
而陈府门口却有一个大汉凌空飞出,一声低喝,掷出一道飞索,在空中急速到了高台之上,于彭云忘倒下之前,一臂接下了他。
李凡尘身子一滞,顿时停在了阶梯的中段,迎上那个大汉冷冷的目光,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李凡尘,既然你的朋友已经晕了过去,陈家自然会照料好他。只是这剩下的文试……你是要等他醒了,还是你替他来?”
陈宣之端着茶杯,嘴角还带分笑,隔空望着愣愣的李凡尘。
李凡尘侧头看了看彭云忘,嘴唇咬了咬,猛地转头对视陈宣之,“我来!”
“好!”陈宣之大笑一声,手臂一摆,早有陈府的小厮在高台之上忙碌,而大汉抱着彭云忘转身下台,李凡尘就在一片茫然里慢慢走上了高台。
不多时,高台上已经摆出了笔墨,还有一副深黑色的架子,悬挂着两张白纸,一张纸上字如云烟,看起来丝毫不着力,却又入木三分,在每一笔的末尾,都似乎墨迹不够,藏着些纸张里的白意。
“陈先生这一手飞白,看起来更胜从前了啊。刘某恐怕再练十年字,也练不出来了。”刘太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又恢复了那常开的笑口,呵呵的对陈宣之说着。
孔知府也捏着短须,笑道:“不但字好,这副联更是好,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陈先生可真是不给那孩子一点机会啊。”
“我已经给了他机会,剩下的只是他能否抓住而已。”陈宣之仍旧笑着,与那抱着彭云忘走来的大汉对视一眼,那大汉点头之间便走入了内府。
“这种机会,恐怕给与不给,也没什么两样了。”刘太生眯着眼睛,微微笑着。
只是忽然又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这个人,跟那个叫彭云忘的小子很熟?”
陈宣之闻言,侧头看了看黄浪,笑意扩散了几分。
一时间,大人们全都静了下来。
而在高台上的李凡尘,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第一次站在这样的高台上,那么多人看着,他只听得到心脏越跳越快,腿不断的在打哆嗦,甚至都无法前进一步。
“不,彭云忘能在这么多人眼里赢了,我不能输给他!”李凡尘暗下决心,终于向前迈出一步,然而这一步迈出,腿上仍旧无力,竟然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台下的众人静了一静,又齐声大笑起来,那笑容里充斥着嘲讽与讥诮。
“小混混终究是小混混,最多有点匹夫之勇,上不了台面啊。”
“来来来,四狗,咱来打赌,我赌这小子一个时辰能爬起来,你呢?”
“一个时辰?放屁,你看人家大哥多牛-逼,我猜一炷香就能站起来,然后……继续摔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
陈宣之听得焚城众人的讥笑,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一紧。
而这个时候,刘太生和孔知府等人却也意外的没有说些什么。
或许不说才是最好的讽刺,对于他们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就算发出一句对这个怯懦少年的议论,都是损了他们自己的身价。
而台上的李凡尘听力似乎一瞬间变得出奇的好,所有人的议论和反应,都统统听在耳朵里。
“这小破孩注定一辈子也就小混混的命了。”
“老子就看出来这小孩这么个德行,要不是他哥,我早不知道教训他多少遍了。”
“小孩也不容易,没爹没娘,爷爷还是个酒鬼,这个样子也不是他想的,小浪子终究是小浪子,一辈子不会有什么人疼爱关注的。”
李凡尘听着这些话,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可是头一次,他没有哭出来。
以前每次偷东西什么的被人抓住,彭云忘总是一脸嬉笑的请人开恩,而他也总是默默的流泪哭泣。
但是这次,他没有哭。
以前曾跟焚城里年纪较大的小混混打过架,彭云忘一个人打五个,就算被人踩在脚下,也会抓到机会跳起来继续打。而他李凡尘却只会一直趴在地上。
趴在地上多好,再也不用起来挨拳头。
李凡尘偏了偏头,似乎把耳朵堵在地上,就不会再听见那些人说的什么了。
但是高台四周都是人,他不管在那个方向,统统都听得见,而且越发的清晰!而他天资聪颖,更是知道那几个大人物一言不发的意味!
声音似乎一下又大了起来,像是所有人堵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