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初夏,池中千顷碧叶连天,阵阵清风拂过,泛起层层波澜,满池荷苞尖尖,娉婷风姿摇曳风中。
十三阿哥出神的望着盈盈伫立于荷花池边的那抹纤细身影,天已黄昏,夕晖斜照,远远瞅着霞光将宛琬全身拢成一团淡淡的金黄,成了这水天一色间的一抹暖色。
许久,十三阿哥仰首凝望远空,他马上就要离京了,可皇阿玛这次巡视塞外,除了年龄尚幼的十五弟、十六弟们,就只有太子、大哥和他随扈。这几日他心中一直纠结着团千丝万缕的烦忧困扰却都如水中浮萍,天上游云,抓不着头绪。
湖中倒映出两个身影,宛琬微侧眼眸,仍凝视着前方,幽幽说道:“那日她答应我时的样子,多象那株白莲。”
十三阿哥顺着她手指方向见满池荷叶随风微微荡漾,一株含苞待放白莲破淤而出亭亭玉立。
“十三爷,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难道荣华富贵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宛琬不懂,她真的是不懂,为什么知道了一切的画薇放弃自由还是从了太子,她只叫她不要再去管她,她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同师曰朋,同志曰友。人要志趣相同才能道合,道合才能两两相悦而交。可就算是知己、朋友,你也不能代替她选择她自己一心想要走的路。画薇不是都说了,人活一世,其实生是她一个人,死也是她一个人罢了。宛琬,你一心想对她好,可那好也得是她想要的才行。”风吹着他的鬓角,十三阿哥语露苦涩道。
宛琬回转身子,不觉抬眉一愣:“十三爷,你拿着这些棉纸还有竹条做什么?”
“哦,”十三阿哥象想起什么似的,“宛琬,我是来找你做天灯的。”
“天灯?就是孔明灯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好的做那个干什么呀?”宛琬意兴阑珊。
“你呀,你就是个小孩子,整日里替人瞎操心,你快些跟上来。”十三阿哥伸手点了下宛琬的小脑袋瓜,往不远的湖心亭走去。
俩人将薄棉纸、竹条、棉线、剪子什么的铺了一桌,宛琬半跪于石凳上看着十三阿哥十指捻熟的弯着竹篦。
“宛琬,你别闲着啊,这不是有笔吗,你就把你心里烦忧苦恼的事,还有你对那画薇还想说的话都写在这纸上,待会我再把它们糊上,等它放飞到天上后,你的那些心愿就都能实现了。”十三阿哥编着竹篦,对那宛琬偏首言道。
“十三爷,你们不都说生、死都是一个人的事吗?你怎么就知道我还放不下心呢?再说放这个有用吗?”宛琬转着手中狼毫,讪讪言道。
“你瞧着都是一大姑娘了,其实这里,就还是一个傻孩子,喜怒哀乐,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这脸上呢。有没有用等你放了不就知道了。”十三阿哥乘机用竹条敲敲宛琬的脑袋瓜。
宛琬不服气地拈着狼毫沾了点墨,猛的点上十三阿哥的额头,“你才是光长了这么高个子,这里还傻着呢!”俩人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过了片刻工夫,一盏大半人高的纸灯笼立于石桌上。
宛琬目不转睛盯住那庞然大物,惊喜不已,“十三爷,你做得还真不错,谁教你的?”
“走,咱们往那园子里找块空地再放。”十三阿哥提起孔明灯向外走去,宛琬跳下石凳紧跟随后。
“是小时候四哥教的,其实四哥做的才真叫好呢,不论是孔明灯还是风筝都能放的又高又远。四哥从小就这样,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最认真,他都要做得最好。”十三阿哥微抬眼睫,思忆着说。
“啊?四爷小时候也爱做这些个玩吗?”宛琬瞪圆了杏眼。
“你当四哥生下来就是板着脸的吗?说你傻吧,还不承认。”十三阿哥回首一弹宛琬脑门。
金色的天穹越加暗淡,俩人在园子空地停下。
十三阿哥蹲下身子,将孔明灯底部沾有煤油的金纸点燃,原本白色的灯骤然被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整个灯身慢慢膨胀开来。
十三阿哥拉过宛琬的手,俩人一块将孔明灯高高举起,明亮的灯光耀艳了俩人的双眸,他们慢慢放开了手,那灯晃晃悠悠地冉冉升空,在那浩瀚夜空中飘飘荡荡,向着无人知晓的远方飞去。
俩人肩并着肩看得有些痴了,若他们此时回首便能望见正立于那不远处的四阿哥身影。
四阿哥静静注视着他俩,脸上浮起很淡的微笑,他和十三弟共放孔明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太久远了,久得他都记不清了。
这些年十三弟长得越发的高了,再不是那个他伸出手去就可以抚过头顶的少年了,那性子倒渐渐沉静了下来,可他眼中也一日日的添上了些他看不明白的神情。
他慢慢转身离去,一阵风过,衣摆袍角翩然起落,将那踽踽独行的灰色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十三阿哥突然冒出句风马牛不及的话:“宛琬,如果有一件事,你明知道这么做不对,可它却对你很重要,不去试一试,你就寝食难安,那你该怎么办?”
宛琬回首见十三阿哥脸色苍白,不由有些担忧,“十三爷,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