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昆明的火车上,当我向云南旅客打听去东川市的道路时,他们便警告我说,这时正是雨季,恐怕不一定通车,即使通车,危险也很大。他们还说,前些日子,东川市一个老板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全家人驾着私家车高高兴兴地送儿子去昆明上大学,谁知路上遇到了泥石流,全家没有一个人生还……
小江是被炼铜彻底毁坏的。
产铜的牛牯寨山区原本是一个植物丰茂、风景优美的地方,但自清初开矿和炼铜以来,便一天天变样。这一带不产煤,炼铜全靠烧柴,于是大小矿主竞相伐木。到底砍去了多少木材呢?曾有专家算了一笔账:自清雍正到民国200来年共产粗铜91万吨,平均炼1斤需木炭10斤,烧掉的木炭便达900多万吨,以1立方米木材可以烧出100公斤木炭计,烧去的木材便达9000万方。
这是何等惊人的、让人几乎不敢相信的数字!
而且直到20世纪80年代这里以及附近地区还在炼铜。
树木砍光了,植被消失了,“生态水”急剧下降,干旱和泥石流便代替了过去的青山绿水。20世纪50年代小江流域共有50多条泥石流冲沟,90年代却发展到86条,几乎每条山谷都是泥石流沟。1971年到1985年15年中发生泥石流灾害486次,铁路被中断508天,最多的一年曾发生30多次,最重的一次泥石流总量达137万方,顷刻之间堵断了小江的流水,从而又引发了洪灾……
在干热河谷的腹心地段攀枝花市,我采访了市委书记秦万祥和长期从事干热河谷的专家,并且再次拜访了二滩电站——创作长篇报告文学《雅砻江的太阳》时,我曾在电站工地住了将近半年。
金沙江和雅砻江穿越而过的攀枝花,是我国三线建设时期形成的以钢铁生产为主的工业城市,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城市”,也是我国最年轻的城市之一。这里是长江上游的重点林区和水源涵养区,地处全国第二大林区——西南林区——的腹心地带,但由于地处高山峡谷,地质地貌复杂,气候干燥酷热,再加以人为破坏严重,因此也是生态环境极为脆弱的地方。
近年来,令攀枝花人十分骄傲和自豪的是:“攀枝花是天保工程的发源地。”1996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镕基到这里视察时,看见触目惊心的荒山秃岭和堵塞江面、一望无际的滚滚漂木,曾十分感慨地说,“要少砍树,多栽树”,“把森老虎请下山。”从此,天然林保护工程便在醖酿之中,1998年6月,在全国实施天保工程之前,攀枝花市便率先编制了自己的《天然林资源保护实施方案》。
和别的林区一样,在特殊的历史时期,攀枝花市也曾对森林进行过大规模的砍伐,林业是地方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之一,在“金沙江伐木大会战”中更是首当其冲。国家为建设三线建设工业基地,从东北林区和四川各地调来森工大军,成立了三大森工局,雅砻江和金沙江边都是伐木的主战场。30多年中,累计向国家提供木材600多万立方米。而地方小采和群众自发的采伐,还不知道有多少。
从1965年到1980年短短十几年间,攀枝花的森林覆盖率便猛地下降一半以上。曾在攀枝花市工作30多年的市委书记秦万祥形容当时的情景是:“天上乌鸦叫,地下火尖草,白天太阳晒,晚上蚊子咬……”林线上升了150~200米,气侯更加恶劣,干旱、多风旱季长达7个月之久。最热的时候温度达40℃以上,地表温度达74℃,最旱的3月,40公分内土壤的含水量不到5%,蒸发量达降水量的2.7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