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司机的故事
一整天紧张地考察,晚上星星已经缀满夜空才回到县城,后半夜高山反应又变得严重起来,头疼、胸闷、无法入睡。
在玛多已经呆了三天,7月的最后一天县城为了举行果洛自治州成立的“州庆”,将举办一次规模巨大的赛马节,各机关开始放假,而且假期长达七天。
全城要放假,我也不得不结束自己在玛多的考察了。
放假的第一天,县领导们都一改每天9点钟以后才上班的习惯,早晨7点多钟便纷纷坐着小轿车离开了县城,有的去参加赛马节,有的去西宁市。而我也准备翻过巴颜喀拉山到玉树藏族自治州去探访长江的源头地区。
玛多没有直达玉树的班车,牛龙蛟副县长把我带到了离县城3公里的“三岔路”,交给一位交警,让他想法拦一辆过路车把我带到玉树去。
三岔路口是西宁到玉树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绝大多数是运货的大卡车。尘土漫天的路边有许多设备简陋的小旅店、修车厂和饭馆,有点像一个小集镇。交警们很热心,我在路边呼吸着尘土等了半个多小时后,他们便替我拦下了一辆陕西驶来的载重大卡车。这辆车严重超载,按规定是要罚款的,但交警们说:“带上这位作家走就不罚了!”
我高高兴兴地爬上了小楼一样高的驾驶室,但车却一直不开。等了一个多小时后耐不住爬下去问在饭馆里休息的胖老板,胖老板操着地道的陕西口音回答我:“我还有一辆车在后面哩,一直联系不上,打手机吧,没信号,得等他们来了才能走哩……”
这一等又是两个多小时。中午12点了,高原上的阳光已经变得炽热起来,没奈何,只得再一次去找交警。交警们见我还没有走,感到很吃惊,说明情况后,他们又遗憾地说了一句:“没有罚他款哩!”于是再一次替我拦下了一辆青海本地的蓝色大卡车。
当我离开三岔路时,已经是下午的1点半钟了。
这辆卡车也严重超载。后来开车的小伙子们告诉我,运货的卡车超载在青海是普遍现象,一般载重8吨的要装上十四五吨,载重10吨的要装上十五六吨甚至20吨,其目的是降低成本,赚得更多的运输费。
当然,内地的载货车超载的也不少,这是对公路的掠夺性使用。
开车的两个小伙子都姓严,汉族,没戴眼镜的是老板,戴了眼镜的是打工仔,都很健谈。当听我说要到玉树和治多、曲麻莱一带了解长江源头地区的生态情况时,老板便慷慨地表示:
“不收你的车费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赶到玉树!”
“你不收车费,那一会儿吃晚饭时我请客!”我笑着说,心里真的十分感谢。(后来我的确招待他们吃了晚饭,而且是青海省有名的手抓羊肉。)
几句话一说,我们便似乎成了早已相识的老朋友。小伙子们说,玉树的气候比玛多好,有树,海拔只有3700米。但他们同时又劝我不要到长江源头的曲麻莱去,他们说:
“曲麻莱比玛多好不了多少,可能比玛多更糟……”
“您要真去曲麻莱,恐怕就会把自己永远留在青海,为青海做贡献了!”
一路上小伙子们告诉了我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说起生态,他们便谈起了挖虫草。
内蒙古挖发菜据统计大约破坏了2亿亩草原,其中0.6亿亩已经沦为荒漠化地带,其余1亿多亩也正处于沙化过程中,这两亿多亩草原占了内蒙古大草原总面积的18%。
据估计,内蒙古大草原近10年来累计约有200万人次挖发菜,而在青藏高原挖虫草的人数至今却没有一个大概的估计。
老板司机说:
每年春天,挖虫草的人们便发疯一样地涌进了草原。果洛州和玉树州都产虫草,果洛的数量最多,玉树的质量最好。最粗最大的一根就卖到10元钱。我认识的一个熟人,挖一季虫草赚的钱就买了一辆东风牌货车和一辆小四轮,赚四五万元钱的不少。大家眼红了,于是每年阴历四月以后,青海东边的那些农业区的人便都跑到玉树和果洛一带,全家男女老少一齐上山,连七八岁的尕娃娃们也上山挖虫草。
为挖虫草,有的人便丢了命。西宁附近一个农民和老婆两人到玉树挖虫草时,老婆受不了高山反应,得肺水肿死了,汉子没那么多钱运遗体回家,得花几千块哩,只好把老婆的遗体偷偷装在编织袋里背在车上。一路上,司机见这小伙子不吃不喝只是哭,又看见编织袋上渗出了血水,便起了疑心,一再追问他到底出了啥事,编织袋里到底装的啥东西……小伙子瞒不住了,只得说出了实情。司机和旅客们吓了一跳,大家都强烈反对,最后在司机和旅客们的强迫下,编织袋没运回家,扔进了黄河里……
我的堂兄也是挖虫草时得了感冒,死在半路上的。
为什么要挖虫草,还不是因为穷,想发财,想改善生活啊!
多么可怕而又多么悲惨的故事啊!
除了挖虫草还有采金。两位司机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