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玛多县畜牧部门测算,目前每亩草地平均已有高原鼠兔洞穴60来个,最多的甚至可以达到100多甚至200来个。我曾亲自数了数,在1平方米草地上,竟有老鼠洞12个!
老鼠专门啃啮草根,对草原带来了巨大的破坏,玛多县已把鼠灾与旱灾、雪灾并列,成为全县三大自然灾害之一。但牧民们却普遍认为,实际上老鼠对生态环境和畜牧业的破坏,已经远远超过了旱灾和雪灾,老鼠已经使大量草原出现“秃斑”,有的还沦为惨不忍睹、寸草不生的“黑土滩”。
畜牧专家们说草原的退化为老鼠的生存和繁殖提供了最适宜的条件,而老鼠的繁殖又进一步促使草原退化,这就是生态链条中的恶性循环。
昔日风光绮丽的鄂陵湖和扎陵湖边,近年来已经出现了“鼠进人退”的状况。扎陵湖第四牧业社390万亩草场中,95%的已经退化和沦为黑土滩,牲畜基本无草可食,牧民们只好和牲畜一起,流着眼泪离开自家的草场,到别的县去“乞牧”。
从去年开始,县畜牧局便派了一支队伍专门负责在源头的草场上竖立鹰架,按规划,500亩草地安放一个鹰架,今年10月底以前完成8000个,幅员400万亩。
离开著名的牛头碑后,我们的北京吉普又向玛多县西北的采金区疾驶而去,我想看一看被采金破坏的草原。
玛多县北布青山一带是著名的产金区,其中最著名的地方是红金台,正是由于盛产黄金,才有了“红金台”之名。
早在马步芳家族统治青海时期,这里的黄金便是马氏家族巨大财富的重要源泉,解放后60年代末有人再一次进行开采,80年代达到最鼎盛的时期,红金台和附近的几条山沟到处人山人海,少时五六万人,多时达到十几万人。这些狂热的淘金者都不是玛多当地人,他们大多数来自青海河湟谷地农村,也有一些来自甘肃等内地。
荒原深处,金子闪烁着诱人的亮光,照花了人们的眼睛,也扭曲了人们的灵魂,“金霸”和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应运而生。采金的人们在世界屋脊上不但与大自然争斗,而且还要与人争斗,每一年都要发生许多充满铜臭和血腥味的故事,鲜血淋漓,惊心动魄,人命如草芥,一些人把尸骨永远地留在了荒原上,而亲人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们那些残酷而凄惨的经历……
我读过好几部以青海荒原上的淘金梦为题材的小说,它们共同的特点除了展示高原那独特的风光外,便是充满传奇色彩和悲剧气氛。我到西宁的当天,《青海湖》杂志副主编井石先生送了我一部他的作品——长篇小说《金梦劫》,写的正是1949年在解放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下,马步芳政府为了筹集军费作垂死挣扎,在金场上发生的惨绝人寰和凄苦壮烈的故事。
但是我想作家们恐怕很难了解,面对雪域高原严酷的大自然,面对人性的堕落和扭曲,生活在最底层的“砂娃”们,灵魂深处每时每刻在悲哀、恐惧和无望中受到的折磨和煎熬,他们也没有写到,采金对纯净的大自然带来的摧毁性破坏。
几十年的乱挖滥采使布青山一带面目全非,红金台金场的砂石已经被挖了几十米深,据估计,被破坏的草场超过了200万亩。
由于时间太晚,我们没有来得及赶到红金台去,只到了近一些的清水川。这里也是曾经长期采集砂金的地方。河床已经被全部破坏了,青藏高原上稀缺的泥土已经被冲走,只留下大片大片三四米深的沙砾坑,从草原一直绵延到大山深处。在夕阳惨淡的余辉下,站在高原的沙砾坑上望着苍凉的、寸草不生的荒原,我的心十分悲哀。谁都知道,在青藏高原上,大自然既给我们提供了生命的源泉、文明的源泉,同时又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极为脆弱、需要精心呵护的生态环境……不管是高寒草原、草甸还是高寒沼泽草甸,它们由于海拔高、地质年代轻、土壤成熟度差、结构粗糙而又贫瘠,再加上气候寒冷、辐射强烈、干旱少雨、寒冻风蚀作用剧烈等等原因,不但极孱弱、极幼小,具有专家们所说的“原始性和年轻性”,而且还具有专家们所说的“脆弱性和敏感性”……
许多专家告诉我,青藏高原上被采金破坏的草原会永久成为不毛之地,即使平整了沙堆、重新种草,它也不可能再恢复了!
天灾与人祸
对“三江源”地区生态恶化的原因,玛多县的领导们感到困惑,我也感到困惑。就这个问题我曾请教过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吴玉虎,他1976年自内蒙古农牧学院草原系毕业后,曾在黄河源区工作过10年,并且多次去长江源区考察。
吴玉虎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我:
主要是自然因素的影响。玛多的问题主要不是“过载”——每平方公里平均只有0.4个人和12头牲畜实在不算“过载”。玛多的草原有退化现象,但我认为主要问题不是退化而是旱化。全球变暖趋势已经为世界公认,气温升高引起冰川退缩、雪线上升、湿地萎缩、降水减少、沙尘暴增加、蒸发量加大等一系列问题,于是沙化面积增大,原始沙漠也进一步扩大,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