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萃华楼之前,钟离媚寻了个犄角旮旯带上人皮面具,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稳了稳心神,迈着四方步进了酒楼。
酒楼的伙计见她衣着华贵,单单折扇的扇坠就价值连城,猜想他必定是个富贵公子,便不敢阻拦。
慕连城包下了萃华楼,这时候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几杯黄汤下肚,平素里衣冠楚楚的王孙贵族纷纷卸下伪装,显出了本来面目。
或拿着筷子敲击碗碟,朗声吟诗。或端着酒杯四下掺合,豪饮不止。更有甚者,拍着桌子嚎啕大哭,仰天大骂世道沦丧,天若刍狗!
看到这里,钟离媚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不由暗叹,众生百态,不过如此!
她很清楚,以殷见深的身份,断不会被安置在一楼大堂,故而进门不曾犹豫,抬脚登上二楼。
今晚二楼的雅间被全部打通,在座的非富即贵,不是公爵世子,就是富豪乡绅。为了仪态和面子,他们的状态还算文雅。
正对门口的圆桌围坐着八男一女,只瞄一眼,便知桌上的菜色规格远高于邻桌。其他的人钟离媚认不全,只知道,居中而座的是殷见淇,他右手边是慕连城,左手边是慕瑾华。
而殷见深紧挨着慕瑾华,此刻二人正在附耳低语,动作神态颇为暧昧。
钟离媚握着折扇的手不觉紧了几分,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屋子里弥漫的别样香气吸引了过去。仔细嗅了嗅,她突然眉心一紧,心中暗骂,好一个黑心黑肺的慕连城,居然敢在酒里下了蛊蚀散!
原本钟离霆失踪,她脑袋有些发蒙,一时缓不过劲儿来。可一想到蛊蚀散,便立刻情形非常。
这东西杀人不见血,得赶紧拉走殷见深。一旦毒素进入血脉,届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时间紧迫,不容她多想。在角落的坐上随手端了一杯酒,避开慕瑾华和慕连城的视线,悄悄向主桌摸了过去。
临近主桌的时候,她躲在立柱身后,深吸了口一气。
等她再次现身,已换上了另一种模样,但见她脚步踉跄,满脸醉意,忽的脚下一绊,看似站立不稳,实则是借着殷见深侧身敬酒的间隙,只身窜到他面前。
钟离媚左手从他从他腋下滑过,手臂弯曲,勾住他的肩头。与此同时,右手的酒杯一歪,酒水倾倒而下,湿了他的前襟。
猛然间有人扑进怀里,殷见深木得心下一恼,暗忖,这又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没有教养,看见男人就生扑,真让人受不了。
当鼻端隐隐传来钟离媚特有的清雅体香,低眉又望见那人也穿着一袭身碧色锦袍,尽管看不清脸目,可心里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既然她敢这么贸贸然的上来找人,一定是出了大事!不论如何,先带着人混出去再说。
这边殷见深打定了主意,那边慕连城已经先发制人,“哪里来的放荡子!怎么可以对宏王殿下如此无礼!”
钟离媚趁着起身站稳的间隙,伏在他肩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酒里有毒,你快跟我走。”
殷见深闻言心惊,纤长的指尖一勾,挑起她的下颌,顺便丢了个眼色过去,示意她配合。不等她回应,紧接着坏笑着说道,“不是说好了晚点儿过去吗?你急什么?还怕本王跑了不成?”
“我……”
反正戴着面具,也没人看得出自己的表情变幻,钟离媚把心一横,眉眼一矮,粗着声音嗔道,“我不是想你了么?”
见余下的人看的糊涂,殷见深赶忙解释,“不瞒各位,这是在下新晋收的副将,名唤骆霆。”
“原来是骆将军!”听闻此话,众人纷纷拱手施礼。
他们越是热情,殷见深越是把人掩在身后,遮遮掩掩、极尽保护。
在座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也有不少随身带来了男宠。莫说江淮的世族公子喜好男风,大周皇室也不甘落后。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断没必要大惊小怪。
从他俩的神色就不难看出二人的关系。明摆着这个骆霆是他的男宠,否则也不会心心念念的追到了这里。
然而,坐在殷见深身边的慕瑾华却不这么认为。
今晚她是见过钟离媚的,尽管她来去太快,又带着气,不能断定此人是不是她,便也对骆霆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咱们走吧。”钟离媚记挂着弟弟的消息,更担心蛊蚀散发作,生怕耽误了医治。
“我跟我二哥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你急什么,再坐一会儿嘛!”
殷见深故意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脱身。反之,自己这个时候起身要走,定然不会走脱。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钟离媚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假模假式的坐了回去。不等殷见淇搭腔,便率先抢过了话头。
只见她两眼一瞪,扬手甩开殷见深,粗着嗓子喝道,“我告诉你,回去的晚了你别后悔!”
“反了你了!你跟谁叫板呢!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殷见深等的就是她这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