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中边赏边行,约莫半个时辰后,树丛渐稀,地上也渐渐显出林地与草地交接的青黄色来,绕过几株相依相偎的花树,沈百翎只觉眼前陡然一明,却是已走出这片花树林,复又到了烂漫日光下。
从树荫下走出,猛然得见日光,沈百翎只觉眼前酸涩,忙抬袖遮在脸前,借着投在面上的阴影眯起眼朝前看去,只见青碧澄莹的天宇宛若流光溢彩的水晶般空灵剔透,映照着其下青翠欲滴的一片草地,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如暖雾如柔波,自身畔肩旁悄无声息地拂过,只带起垂在肩头的长发几缕,风吹草低,足下尺余长的野草随风一排排一浪浪倒向视线的尽头,再远些的地方隐隐有粼粼幽光微微闪烁,折射的光影中重重楼阙如海市蜃景,鳞次栉比伫立在天边。
“紫英,你看!”看到那座小城,沈百翎眼睛一亮,暗道那位珍儿姑娘说的果然不错,那里俨然便是上古遗族后裔聚居的城池了,回过头兴冲冲地对慕容紫英笑道,“想不到这座岛上居然也有人,我们快过去看看。”说着脚步快了几分,转眼就走在了前头。
慕容紫英缓缓摇了摇头,似是颇为无奈地应了一声:“好。”然而他自己却不曾察觉,唇角不知不觉扬起的那一抹纵容笑意。
沈百翎心下有几分兴奋,足下也不免运上了真力,速度自然比先前漫步而行迅捷许多,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小城之前。走近才看清,方才闪烁着粼粼波光的原来是一条小河,河宽不过一丈,却是绕着整座城池人工挖凿而成,两岸还植着好些花草,缤纷绚烂,河水亦是清亮透澈,将其下青白的石砖和游曳来去的数十尾鱼儿映得清清楚楚,很是美观大方。
护城河后便是高耸的城墙,亦是青白的方石垒就而成,石上还浅浅凿着些花纹图腾,古朴中带着雅致,只有石缝墙角隐隐渗出的苔痕透出了几分沧桑。拱形的城门下行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沈百翎和慕容紫英跟着这些人亦向城中走去,一路不忘好奇地观察他们形貌,发现这些遗族大多都肤色白皙,容貌清秀,打扮也颇为绮丽,特别是女子多身着鲜艳的薄纱衣裙,露出一弯雪白的颈肩和两只手臂,飞扬起的裙角下偶尔露出的纤美双足也都赤着,头上颈上、手腕足踝带着许多鲜花串子作为装饰,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别有一番风情。
沈百翎这边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们,殊不知在这些遗族眼中,他与慕容紫英才真正是与众不同,。特别是那些年轻姑娘,一面拿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们面上扫来扫去,一面拉扯自己身旁的小姐妹凑过头去娇声议论几句,撞上他们回视的眼神时还很是大方地露齿而笑,丝毫不觉自己行为有何不端,有那大胆的甚至从臂上挎着的小篮中抓出一把花串塞入他们手中,然后笑盈盈地跑走。
望着那姑娘一阵香风似的离去的苗条身影,慕容紫英面色却十分肃穆,眉头一皱低声斥道:“伤风败俗!”想来若是他家中姊妹这般放肆,定是不依不饶要好好说教一通了。
沈百翎莞尔笑道:“不过是民风与中原不大一样,况且……那姑娘也不过是心悦于你,紫英又何必这样计较?”
慕容紫英唇角抿紧,不再答话,沈百翎侧目瞥去,恰恰望见他面上闪过一丝窘色,心下不由得偷笑不已。
二人进得城去,只见行人熙熙攘攘,比城门所见更加热闹十倍。随着人群信步而行,周遭店铺货摊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也多了各式各样的香气,或是焦香诱人,那必是小吃摊子,旁边也定少不了吃客,或是喷香扑鼻,夹着许多娇声软语,那必是胭脂首饰摊子,周围也定围拢了一群年轻女子,亦有卖鲜花摆设,刀剑匕首的,虽不能称应有尽有,却也算得上是琳琅满目,比不得中原那些繁华都市,但也很是够瞧得了。
沈百翎年轻时常在山上清修,苦无下山游玩的机会,后来离开琼华派又多是四处奔波,风尘满身,更是没了闲逛的心情,这次巧之又巧赶上了集市,直看得目不暇接,有几次碰上了从未见识过的物事,甚至不知不觉驻足细看,若非慕容紫英一直不时回头关照,及时将他扯着袖子拽走,两人险些便要失散在攒动的人山人海中。
然而走过一家店铺之前,沈百翎偶一回身,却不见了慕容紫英的身影,忙四下里顾盼,这才看见蓝白道袍的下摆恰恰消失在那店铺掀起的门帘后,忙不迭追了上去也跟着进入小店中。
那小店外面既无招牌,里面也十分狭小,若非靠墙一排架子上摆着些铜铁器具,实在让人一眼难以看出是家铁铺。岛上本是温暖宜人的气候,这屋中却是炉火旺盛,炎热异常,更有叮叮当当嘈杂声响不绝于耳,也难怪屋中除了他们再无其他客人。慕容紫英却是视这些如同无物,绕过堂中巨大的铁炉,径自走向屋角铁砧旁抡着大锤的高大铁匠。
这男子一身小褂薄裤,身量虽高看着并不十分彪悍,只在高高抡起掌中锤时手臂上肌肉鼓起,显出筋骨中蕴含着的轻易不显山露水的力道,他一双虎目只盯着铁砧上烧得通红的一块金属,分明屋中多了两人却也无暇关注,慕容紫英走了过去后也未唤他,只静静立在一旁看他如何锻造。
那铁匠上上下下左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