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之内,缟衣如雪,素蜡摇红。无桐棺灵柩,无满堂吊客,只有那唏嘘叹息和抽噎低泣声。抽噎低泣的是少年苏长青,唏嘘叹息的是吊客和死者的师兄弟。灵堂上悲惨的气氛压抑的每个人心头都是如坠铅块。欧宗真师傅还是仙逝了,为了他的梦想,为铸得涤荡人间宵小的神剑,兵解于雷火天劫之下。苏长青跪于灵位下,难以自已。
汪夫子在旁亦是唏嘘不已,见苏长青这几日守在恩师灵位前日益消瘦,上前劝解道:“贤侄,且勿伤心,老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长青躬身道;“先生是家师生前挚友,于晚辈也多有照顾,但讲无妨。”
汪夫子沉吟片刻,道:“贤侄可知何为剑,剑者,百兵之君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佩之神采,用之迅捷,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昔日轩辕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以为剑,又以天文古铭刻于上;苗夷蚩尤得葛天卢山之金铸为剑铠。由此观之,剑者,仁者之器也。”
苏长青愕然,道:“剑有仁?”
汪夫子解道:“此轩辕夏禹剑,以纯钧、轩辕夏禹二剑为胎,以寒、陨铁为衣,无精无神。徒有神剑之姿,却无神剑之神。殊为可惜。剑若有仁,则九万里天地恣意畅游,三千万仙佛任凭诛戮,正所谓仗剑九万里,横戈天地间。”
“仗剑九万里,横戈天地间。这是仁剑之威吗?”苏长青急问道:“那怎样才能将此剑炼铸成仁者之剑。”
汪夫子见苏长青神向往之,不禁笑道:“无他,游历红尘,诛尽邪魔,方可慰欧师傅在天之灵。”
苏长青闻及师父,回想起十五年间同师父学剑、铸剑的时日,师父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双目不禁一红,悲从心来,道:“先生之言,长青定铭记于心。先师立志铸造神剑,诛魔斩妖,长青不才,愿继先师之遗愿,将此剑锻炼成一口真正的宝剑,诛尽邪魔。”
汪夫子心怀大慰,赞道:“好,好,得徒如此,夫复何求。不过,长青贤侄,炼剑之路,千难万险,须知此剑天地难容,仙佛忌惮,欧师傅拼了老命方炼至如此地步。继续炼铸只怕难于登天。”
苏长青毅然道:“虽千万人吾独往矣!况且这也是家师遗愿。”
汪夫子见苏长青心志如此之坚,既为老友感到欣慰,又担心其茫茫前路,道:“既如此,老夫也不必多言,但当下,老夫还是要劝贤侄及早离开山庄,去寻那炼铸神剑之法。”
苏长青听得,心中十分诧异,道:“这是为何,师父丧礼,徒弟岂能弃之不顾?”。
汪夫子无奈道:“当初铸剑时,欧师傅须弥小世界为三十三天外神雷所破,剑身初成之时,神光贯斗牛,紫气上彻于天,如此异象必为外人得知,又因此剑专为降妖除魔,必为那邪魔外道所觊觎。贤侄还是带着此剑,早早离去。”
苏长青不忍离去,辩解道:“恩师尸骨未寒,便要离去,既为世人不齿,长青也心有不忍。”
汪夫子见苏长青如此执拗,厉声道:“贤侄在灵前祭拜多日,孝心已尽。且我辈江湖儿女,岂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你已在庄中耽误多时,还是回屋收拾行李,尽早离庄便是。”
“长青,你还是早早下山去吧”,苏长青正待辩解,灵堂走出一老人,“莫在庄中耽搁太久。”
苏长青见大师伯宋宗济师傅从灵堂中走出劝解,暗想神剑之密已泄,此刻留在庄中,徒为山庄惹些麻烦。还是及早离开,既能早日完成恩师遗愿,又可避免山庄遭人觊觎。想罢,便躬身道:“是,师伯,长青这就收拾行李”。
“不必了,”大师伯道,“景清,将包裹交予你长青师兄”。
一旁闪出一个八九岁的道童将包裹交予苏长青,道:“长青师兄,一路保重”。
苏长青接过包裹,向着师父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别过师伯,汪夫子众人,毅然转身,向山下走去。
待苏长青走出山庄,汪夫子这才叹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过不了多久,江湖上又会多个斩妖除魔的少年侠客。宗济大师,神剑问世,天下瞩目,不知贵庄有何打算,老夫与宗真师傅相交多年,若有驱驰,义不容辞”。
宋宗济师傅面容顿时一肃,道“贫道师弟虽铸剑身亡,但我万剑山庄创建百余年,高手如云,仙家法宝亦有不少,正可谓是底蕴深厚。又有祖师七星八卦锁魂大阵守山,有何惧哉?谅那些宵小之辈也无胆量闯山。只是长青徒儿孤身一人游剑江湖,只怕前路艰险”。
汪夫子劝道:“大师且宽心,老夫观此子面相,乃福泽深厚之人,此番江湖之行,虽有艰险,却大有所获”。
景清道童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长青师兄法力高深,定能将那些个妖魔鬼怪打个屁滚尿流。”
“混账!”宋宗济师傅见徒儿目高于顶,训道:“江湖险恶,人心亦是难测,今日功课做完没有?”
景清道童听了顿时一蔫,无力道:“景清这就回去做功课”,说罢,别过师父与汪夫子走向庄内,身影好不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