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的帝国
懿宗李漼虽然在宦官的拥立下有幸坐上了皇位,但此时的李唐天下并不是那么好坐的。尽管帝国在宣宗李忱的强力治理下获得了十余年的相对安宁,可是各种历史积弊并没有完全去除,顶多只是被暂时掩盖而已。换句话说,表面稳定的大中时代并不足以成为一株让后人享受荫凉的大树,而充其量只是一只摁住弹簧的手。
当宣宗李忱强有力的大手从弹簧上移开,突然迸发出来的反弹力量就注定会震痛懿宗李漼那支纤弱无力的手臂。
对此,李漼有什么思想准备吗?
很遗憾,他没有。
他以为自己坐上的是一把太平天子的龙椅,不料却是一个无比炙热的火山口。
大中十三年十二月,李漼即位才几个月,浙东平民裘甫便揭竿而起,燃起了唐末农民大起义的第一把烽火;差不多与此同时,多年来一直向大唐纳贡称臣的南诏王国也突然变脸,出动军队大举入寇,跟李唐王朝打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个内忧外患的时代就这么开场了。
裘甫是浙东的一个平民,起事之初,手下仅有一百来号兄弟,可这些人个个凶悍无比,都有以一当十之勇。所以裘甫一拉起反旗,就迅速攻陷了象山(今浙江象山县)。当地官兵屡次围剿都铩羽而归,以至明州(今浙江宁波市)的城门在大白天也四面紧闭。随后,裘甫又乘胜进攻剡县(今浙江嵊州市),一时浙东骚然。
第二年正月,浙东观察使郑祗德派出的官兵又在桐柏观(今浙江天台县西北)遭遇惨败,指挥官刘勍仅以身免。几天后,裘甫占据剡县,开放府库,招兵买马,短短几天之内,队伍就扩大到了数千人。郑祗德大恐,仓促招募了五百名新兵前往征剿,结果在剡县西面再度被裘甫打败,率兵的三个将领全部阵亡,部众几乎全军覆没。
裘甫数战皆捷,四方的无业游民蜂拥来附,变军人数迅速激增至三万人。裘甫立刻抖擞起来,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建年号“罗平”,还铸造了一颗“天平国”的大印。
三月下旬,变军越发猖獗,又先后劫掠了衢州、婺州(今浙江金华市)、台州(今浙江临海市)、上虞等地,攻陷了唐兴(今浙江天台县)、余姚、慈溪、奉化、宁海。所到之处,青壮年全部抓为壮丁,而老弱妇孺则遭到了无情的屠杀。
浙东叛乱的消息传到长安,令懿宗李漼大为震骇。
江南可是帝国的“钱袋”和“粮仓”啊,怎么能起火呢?!
自从安史之乱以来,由于帝国北方长年兵连祸结,社会生产遭到了严重破坏,加上河北诸藩一直拥兵割据、赋税自享,所以帝国的赋税收入便只能依赖于江淮地区。幸运的是,这一百多年来,帝国南方总体上还算安定,因而得以支撑朝廷的用度。可眼下,浙东裘甫的首开叛乱无疑一举打破了江南的安宁,并将直接威胁李唐中央的财政收入,懿宗朝廷自然会为之震恐。眼看星星之火即将燎原,懿宗赶紧派遣前安南都护王式接任浙东观察使,并命忠武、义成、淮南各道的兵力归他调度,全力镇压裘甫叛乱。
王式虽是一介文官,却是一个有勇有谋之人。据说他在担任安南都护期间,便以其过人的胆识和才干而“威慑华夷”。得知朝廷派王式前来平叛,裘甫及其党羽大为恐慌,军心开始涣散。有人劝他分一些兵力袭取福建,准备一条退路,又有人劝他据险固守,实在不行就逃到海上。裘甫听来听去,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一年四月,王式抵达浙东治所越州,一面整顿军纪,一面下令各地开仓放粮,赈济贫民。这种做法极大地挽回了民心,当地百姓开始支持官军,于是战场上的形势陡然一转。不久,官军屡战屡胜,先后迫降了变军大将洪师简、许会能、王皋等人,大破毛应天、刘天平、孙马骑等部,失陷的城池也接连收复。
六月下旬,节节败退的变军已被团团围困,只剩下剡县一座孤城。裘甫眼见大势已去,只好出城投降。
八月,裘甫被押送京师,斩首于东市。
至此,懿宗李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十一月,朝廷大赦天下,改元“咸通”。
猖獗一时的东南民变虽然被迅速镇压了,但此时此刻,在帝国的西南边陲,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却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这就是南诏与大唐的战争。
此时的懿宗当然不会料到,这场战争不仅规模浩大,而且还将持续十多年之久,几乎与他的整个帝王生涯相始终……都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南诏之所以突然跟大唐翻脸,当然也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南诏原本依附于吐蕃,但自从德宗年间,宰相李泌实施了围堵吐蕃的战略之后,南诏便转而投靠了大唐。这些年来,南诏年年向大唐称臣纳贡,一直恪守臣藩之礼。当然,南诏同时也从大唐捞到了不少好处。
第一个好处,就是向唐朝派遣留学生(留学费用由唐朝出)。自德宗以来的五六十年间,南诏每年都要派出数以千计的留学生,统一前往成都学习唐朝文化,期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