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离开皇宫之后,便乘车望自家府邸而来,入得府邸之后,也并不停步,直穿过三进庭院,到达了府邸深处的后园。
园中放着一张短榻,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斜倚其上,神情慵懒,见朱儁前来,只是翻开眼皮道:“他答应了?”
朱儁大步走到青年的身旁,坐在了旁边的一张胡椅上,急切问道:“究竟有何计策,能使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反目成仇?”
青年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不知道。”
朱儁面有愠色:“老夫是受你蛊惑,你又未尝告知于我,我怎有未卜先知之能?”
青年这才收敛笑容,正色答道:“山人自有妙计,你若是相信曹公,就相信我,若是不信,那不信便了,反正曹公还是曹公,皇帝还是皇帝,你这大司农还能做多久,鬼知道。”
朱儁脸色微红,知道被年轻人瞧破了心事,但他素以大汉栋梁自居,纵然在公心之中掺杂少许私念,又有何妨?
原来是朱儁声望既高,领兵有能,李傕、郭汜等人对他深为忌惮。所以年初之后,他便被免除太尉的官职,迁为骠骑将军,持节镇关东。朱儁并非傻子,也知道关东眼下一片混乱,并无几个忠心汉室的诸侯,因此诏书下达的次日,便在府中卧病。后来他迁为大司农,此事也不了了之。
“好啦,要我说点也无妨。反正呢,樊稠要第一个除去,然后才轮得到李傕和郭汜两个。”青年这时开了口,眉眼都带着微笑。
朱儁没好气地道:“这个你已经说了十遍了。”
青年恍然若悟:“原来是说过了啊,那你还问什么?”
朱儁脸色一沉,不再答话。
若在往日,遇上这么一个嚣张的年轻人,朱儁定然连家门都不让他进。
可现在,他只能干瞪眼,因为就是此人,关系着能否除去李傕、郭汜等人,关系着皇帝能否回到关东,关系着汉室能否中兴。
十天前,梁啸来到了长安,在经过梁习的一番打点,胡大的一番探查之后,梁啸决定选择昔日的大汉名将,大司农朱儁作为突破口。
朱儁虽然是士人出身,但少年时代家境贫寒算不得什么门阀大族。后来他领军出征,立下赫赫功劳,虽非是李傕、郭汜那般的粗人,但于武人之道的领悟,也是必然该有的。
既非是李傕、郭汜那样的粗暴之人,又非士族门阀的阴险狡诈,于是庶族出身,且不为士人所排斥的大司农朱儁,成为了梁啸的第一个目标,也是最可能有胜算的一个目标。
若是论及朝中大臣对当今局势的影响力,朱儁的确不如皇甫嵩,但皇甫嵩乃是大汉第一名将,不仅他本身见识极高,亦有相当的可能受到李傕等人的严密监视。所以梁啸放弃了皇甫嵩,选择了朱儁,并且相当幸运地说,他成功了。
三日前他来到朱儁府中,告诉朱儁曹操有意奉迎皇帝会中原,并且,曹操已经派出了七万精兵,屯扎于函谷一带,但有所需,便会挥师西向,护卫皇帝回到洛阳。
在这一点上,梁啸倒是没有藏私,因为朱儁是个武人,所以大可不必拐弯抹角,又因为眼下曹操正在兖州与吕布大战,脱不开身,所以梁啸为了让朱儁相信,稍一思忖后,便将真情和盘托出。甚至包括,梁啸就是去年消失的并州牧梁啸,黑山贼首梁啸,也都告诉了朱儁。
虽然曾经身为黄巾余孽,但梁啸自继任黑山贼大督帅的做派都是一方诸侯,这一点上倒是让朱儁暗暗赞赏。至于北却匈奴、破鲜卑之事,更是足以令朱儁击节叫好。
——也许梁啸和曹操并非是简单的主从关系,但从两人既往的做派来看,倒是极为相似,当年的曹操是大汉忠臣,此时的梁啸虽然更多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但绝非李傕、郭汜之徒。
有此觉悟的朱儁接受了梁啸,这才在今日前去未央宫求见小皇帝,为的便是预先通知小皇帝,给他一丝希望。
“话又说回来,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见见皇帝?”在朱儁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之后,梁啸竟又得寸进尺。
“你要见皇上?”朱儁脸色倏然转冷。
“当然咯,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去告诉小皇帝这件事做什么?机密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小皇帝没有什么力量,难道我们也要仰仗他吗?”梁啸言笑晏晏,但出言无状,将皇帝刘协的尴尬赤果果地揭露,纵然是朱儁听来,都是有些打脸的辛辣之感。
“要见也可以,只是你须得给我一个见皇上的理由。”
“理由?”梁啸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即一脸的谄笑,“我见了之后,就告诉你怎么把樊稠做掉,如何啊?”
朱儁戟指梁啸,苍老的脸上满是怒色,最后还是怒哼了一声:“你小子给我小心些,若是不成,你也难辞其咎!”
梁啸却微笑道:“此时若是失败,你我还能活命?”
朱儁见青年神色不羁,谈及生死却并不有世家子弟的眷恋之色,不由有些疑惑,但他素来刚直少言,这等小事也不屑去问。
朱儁起身准备离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