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路依旧模糊一团，对春妮这种怪物而言，哪里的空间才可安放她的身体与灵魂？是上清华或是北大？但上了清华或是北大，她要的真实世界就对她敞开大门了？真实而美好的世界到底躲藏在哪里呢？
一个个问号在心里排列，个个都坐在上席上，就是没一个答案出来。春妮便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为堵着的心里寻找一个呼吸的通道。但管道并不真的存在，房屋、车辆、街道全翻着一双双烂眼睛，没一个露出笑脸。行人来来去去，只有陌生的眼光丢落各处，并没有一扇心灵的窗口向春妮打开。这样从东走到西，发现依山而建的县城仅只有一条主街，多不过十来里路程。但每一寸土地里都没有与春妮对应的气息，这里显然也没有她的世界。
尽头的农舍闯入眼前，那边地里的农民正在劳作，笑声推开阳光朝春妮跑步过来。旁边江里的江水则满是思绪，静静地流淌着，诉说不懂的语言。而春妮的疑惑照样排列着，垒成层层叠叠的梯田，只好又往回走。
走到城区中心，碰上一群放学的中学生朝春妮奔跑了过来。它们沉浸在欢乐谷里，追赶着，打闹着，嬉笑着，稚嫩的笑脸照亮了眼前的道路和天空。书包也跟着顽皮，拍打着他们的屁股，把路边的行人、房舍、绿化树、电线、招牌等也都逗笑了。随即，春妮的一切疑惑被拆除，意识立刻就给她指出了一条清晰的路：那就报师范吧。因为当一个老师，即使没一个可以装下我的幸福世界，起码孩子们不会伤害我吧。
回到学校，夜幕就包围了校园，房舍和树木沉入了长久的思索之中。教室里泼出的灯光比什么时候都心情愉快，似乎是提前给学生们照亮了前程。因为各班就只剩下最后的估分填报志愿了。
走进教室，德满老师正在讲估分填报志愿的要求。他依旧还是平静的舵手，高高地站在讲台上，眼里盛满收获之后的喜悦。春妮走到她的座位上坐下，心里则被清晰的方向所把持，再没有听德满老师讲那些要求了。因为他之前已经讲过，现在不过是再三嘱咐而已。
接着表格从前面传过来，春妮从荷包里掏出钢笔，便快速地填报了W城H师范大学。然后就拿起表格交给德满老师，朝外走去。
刚一走出教室门口，德满老师就在身后说：“春妮你回来。”
转回身，德满老师拿着春妮的表格问：“你为什么这么报？”
“我想好了。”
“不行，你要么填清华，要么填北大。你可能是我们学校惟一一个可以上清华或是北大的学生。”
“我就这样报。”
见春妮的态度如此坚决，德满老师的眼里就满是遗憾：“你这样做太可惜了。”
“我就想当个老师。”
“那好吧。”
春妮没再说话，转身回到寝室，几个同学就拿着新买的笔记本过来递给春妮：“春妮，给你送个笔记本做个纪念。”
看着那一张张真诚的脸，一个个微笑着的笔记本，哗地一下，春妮的泪就不听从春妮的指挥，汹涌奔流下来。她们最后的行动击碎了她的意识，难道人性真的是在分别、灾难、疾病的时候才能做个乖乖女吗？
“你哭什么呀？”
“其实我们心里一直蛮敬佩你的。”
“今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哟。”
“……”
她们的话逗出春妮的笑：“哪能呢。只是我没给你们买。”就一一收下了她们的笔记本。
这一夜，集体的温暖把春妮扯到最温柔的湖里，大伙儿睡在床上说了许多知心的话。夜在各处悄悄地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风们不停地忙碌着，钻进来一批带走他们的消息，又钻进来一批。直到睡眠来按住他们的神经，才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