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箱子和铺盖回到家,铺在村庄的夕阳正在为未来做着打算。家在夕阳里默默地等着春妮,每一棵枯茅草里都高举着温馨的手掌。新一代的知了们把村庄变成了一片湖。新一代的鸟儿们则在湖边歌唱。地里的苞谷正在怀孕。
一进屋,发现父母和捡宝都在家里。春妮父亲眼里首先露出惊讶:“今天就回来了?”
“嗯。”
“不是说明天放吗?我打算明天去接你的。”说着就过来给春妮端背篓。
汗水则在春妮脸上快马加鞭。春妮一边钻出背篓系一边说:“一拿到毕业证我就走了,大部分人明天才走。”
春妮的母亲拿着猪食铲站在堂屋过灶屋的门口,脸上的笑静静地开放着:“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这点东西背不回来。”
捡宝则在春妮身旁立成一只青猴,脸上的笑结成干枯的板栗花。春妮摸了一把汗,心里的疑惑也迅速爬上干坡,问捡宝:“你怎么在家里?放了?”
春妮的父亲接过背篓,靠到墙边:“他不读了。”
“不读了?”
春妮的母亲说:“拿鞭子也赶不到学里去。”
春妮说:“十一二岁能在家里做什么呀?”
捡宝说:“我就在家里做家务事。”
听他这样一说,春妮心里的树枝瞬间就分了枒。但春妮不好再说什么,对捡宝,或许这是一种解脱。不过捡宝的身体已经放开束缚,正在往高处窜去,看上去已经类似于一个生姜了。她的身体也在寂静中开成了一朵鲜花,该灿烂的地方如数灿烂,只是死亡的火山灰还是火山灰。
接着,春妮就进入另一种生活里,帮忙干家务,静等高中入学通知书的到来。父母则按时去队里参加劳动。只是捡宝还是脱缰的野巴,彻底自由之后,他一下子认不出自由的真实面孔了,家里的活也拴不住他的身子,所以吃过早饭,也不知他又野到哪里去了。她则是寂静生活里的一条鱼,自由自在地游动,割牛草、打猪草、做饭、扫地、洗洗刷刷等等,从中捞起了无言的快乐。
这天,春妮刚刚把家务事做完,突然听那边传来喊声:“春妮,春妮。”
跑出屋,就见一个少女立在稻场的边沿,刹那间,春妮的心里喜悦就开得漫山遍野。因为那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小香。小香已经长得春妮快认不出了,岁月的双手已经把她装扮成熟,也打扮得更加漂亮。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衬衣,哗地一下在那里盛开,一下子就照亮了天空和后面的山峦。
“小香,来来来,快来坐。”
小香则惊叫起来:“啊格咋呀,长恁高了?”说过,就朝春妮走了过来。
但她的语气却把春妮的意识推搡得愣了一下。因为她的嘴似乎没有了栅栏,跑出来的话成了粗野的牲口。但春妮的意识很快就恢复原位,把小香往屋里引。
进屋坐下,小香说:“听说你放了假,我专门来看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