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把大把的时间给了春妮,她反而觉得无所适从了。没有了老师,没有了学生,没有了作业,心里撑着的某根柱梁也随之坍塌。意识里伸出手来,总希望抓牢什么。但看看这个世界却又无可依傍。家里只喂了两头猪,也没有更多的家务要做。春妮能抓牢的也只有虚无。但放假对捡宝来说,恰好是解开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他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整天在村子里与同龄的孩子们到处疯跑。一忽儿跑回家,一忽儿又冲向山野。父母对他的野性也放任不管,任由他的野性在他自已的土壤里生长。但春妮的父亲却洞穿了她的心思,这天他笑着对春妮说,你感觉没得事做,去找你蔡鼎大伯拉条牛来,你打青积点肥?
春妮点点头说:“嗯。”内心里却为她父亲能摸准她心思的某根弦,并能弹奏出来而高兴。
春妮父亲的得意也从内心深处笑出来,歇在脸上,就没再说什么,去蔡鼎大伯家拉来了一条黄牛。从此,春妮便多了一份割草的任务。因为打青积肥也实际是挣收入。需要农家肥的时候,队里按肥料的多少记工分。这样,手里的忙碌就给了意识安慰,心里那根坍塌的柱梁似乎又竖了起来,塌实了许多。
这样又过一些时日,春妮正在地里割草,突然就听见呼喊声、惊叫声、奔跑声打破了村子的静谥。抬起头,见人们正呼喊着往家里飞奔。那逃跑的身影,似乎个个都变成了亡命之徒。乱发在空中狂舞。衣衫猎猎飞动。有些人的鞋子跑掉了,也顾不上捡起来,继续朝前飞奔。大人们一边跑着一边呼喊着自家娃儿的名字。但更多的声浪却是震天的惊叫。惊叫牵出春妮的恐惧,巨大的疑惑瞬间就长得比山还大。再看看那些山,那些山也似乎失去了秩序,乱晃起来。轰地一下,心里也炸了,大声问那些跑的人:“你们跑什么呀?”
有人回答:“快回去,地球要爆炸了。”
“地球要爆炸?世界的末日到来了?”疑问迅速长成群峰,连绵在春妮的意识里:“地球要爆炸?这不是笑话吗?”
但却有个声音从惊叫里穿越了过来:“春妮,春妮。”
这是一声声绝望的呼喊。是从生命的最底处牵出的一根救命绳索。春妮扭过头看去,发现喊她的是她的父亲。他就站在稻场里,但因为隔着一架山坡,他的身影模糊。声音也被惊叫覆盖,若有若无。但春妮知道,他在唤她回家。顿时,春妮心里的平静还是破裂了,那根生命的绳索紧紧地捆住了春妮,只得听从她父亲的召唤,扔下镰刀就插翅往家里飞去。
还没飞回家,春妮发现她父亲的脸已被恐惧摸得漆黑,一见到春妮他又惊慌失措地呼喊:“快,快去把捡宝喊回来,要死一家人死在一起。”
春妮也呼喊起来:“她不相信地球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