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时间之河里顺江飘流,一年又一年也只是相同的海岸,并没有见到什么新鲜的风景。春妮的父亲和春妮的母亲被生活整成了灰头土脸的土老鼠,彻底走向了统一。学校的老师们继续被表面的平静所覆盖。但可以肯定,暗流则在不可知的地方涌动。
一年又一年过去,春妮也一年又一年升入到新的年级。这样升到了五年级的时候,小香、董松都升到初中,到镇上的中学读书去了。捡宝满了6岁,也提前入学,让她照顾他。
随着他一日日长大,也看不出他的基因里到底种植了什么苗子,只是野性从身体内部长到了外部,成了脱僵的野马。智商则成了阴坡和阳坡,一进入学习,那智商与激情就进入了阴暗地带,缺乏阳光雨露。而一旦撒起野来,又阳光普照,活力四射。这样,开学大约过了十天左右,捡宝就终于成了被人奚落的脚下石了。一放学走下学校的操场,大家就用语言踢他,
“捡宝真是个饭桶,学了恁么长时间,连十个数都数不过来。”
“捡宝你今天中午吃了几斤饭?把老师教的东西全胀出去了吧?”
一年级的学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五年级的学生走在最后面。远远地望去,那些学生们都成了快活的鸟雀,在前面飞来飞去。嘲笑与奚落则成为一块块坚硬的石头,砸向春妮。然而捡宝却是坚硬的墙壁,并不怕砸。见他转过脸,小脸上挤满了坚定与坦然:“胀你妈的逼。我跟你妈两人胀哟。”
恶毒的话一出口,就揭开了对方关着恶的盖子。就连照在树木里的残阳和正在秋节里失去往日鲜活的树叶们也都翻着一双双难看的眼睛。同学们一起围攻捡宝,双方大声争吵起来。难听的话语成为一颗颗被抛上天空的炸弹,噼哩啪啦地炸响。
几乎是在争吵的同时,武力也随之紧跟,那些同学追上去要打捡宝。捡宝见势不好,拔开腿子就猛跑。顿时,那些小家伙就成了一群野鸭,扑扑地往前飞去。背在背上的书包也张开翅膀,在他们小小的屁股上飞啊飞。
但那些飞着的翅膀也扇起了春妮的紧张,她怕捡宝受欺负,就大声喊:“捡宝,捡宝。”也只能成为一只鸟,跟着向前飞去。
而捡宝丝毫不知道他处在危险之中,一边飞一边把恶毒的话甩成浊流:“通你妈,捣你娘,****外婆下宜昌。”
捡宝尖利的声音划破乡村的天空,也划破了春妮的平静,气愤汩汩地从身体里涌出来:“捡宝,捡宝。”
但他的耳朵却不在。他所有的力气和激情全部用到攻击那些同学们去了。一边跑一边望着这个野马,野种,心里的疑惑也从旁边伸出来,他从哪儿学的这些骂人的话?难道他心里就有这么个污潭?只要一打开闸门,那些污浊、恶毒就汹涌地滚动起来了?
但气愤也好,疑惑也罢,春妮都拿他毫无办法。因为她跑不过他们。他们个个都是离弦的箭,嗖地就朝前面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