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体依旧是没有发开的馒头。他穿了一身蓝色咔叽布料做的新衣,在一堆旧衣服中显得出类拔萃。微笑里将精明和自信收敛了一些,略微有些羞涩。
来抬嫁奁的力人大都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有一种粗野、活泼、甚至是惊奇的神色从那些青春的脸上泄漏出来。
媒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面生。记得当初过门的时候,这个女人没有出现过。显然是事后补充的。
礼房先生则是个中年男人,瘦瘦的,戴一副眼镜。上衣的口袋里没忘插一只钢笔,看样子像位老师。
一进门,帮忙的人将礼盒从背盒人的背篓上取下,放到香桌上。媒人、礼房先生和抬嫁奁的力人们就在堂屋一进门的地方站成了一圈。
接着,媒人就开口讲礼性了:
“今日应在荆州、沙市、武昌、汉口扯起绫锣绸缎,办起贡面喜饼、明灯花轿、金狮海马、簪环首饰才是礼仪。只因亲戚家贫寒困苦,维持不来,仅在县城扯起粗兰白布一段,粗针大线缝起,冷天挡灰尘,热天打粗穿。另备一封粗茶,不在亲台大人眼下,请支客先生转告双亲大人,一齐原谅。”
媒人的声音很响亮,仿佛是一块块砖头,声声都砸得脆生生的。
说完,站在一旁的志远大爷就回礼说:“月老、礼房二位先生发动龙步,到春妮寒舍家下,依礼而论,应三里铺毯,五里结彩迎接二位先生才是。又承蒙贵亲备起绫锣缎匹、金丝贡面、龙凤喜饼,一概愧领,拙言不恭,多有得罪,作揖奉敬。”说过,就双手合十,对着站在堂屋中间的媒人和礼房先生作了一个揖。
礼房先生回过礼,就上前打开礼盒,一边清点一边说:
红漆台盒四只角,
主家请我来装盒。
装盒装盒,
众亲听我说:
紫荆树儿生得高,
鲁班师傅来砍倒,
高山砍,平地落,
解开板子打抬盒。
盒儿打起八只角,
背到贵府堂中坐。
亲爷亲我的母亲好名望,
办起全套好嫁妆,
只怪我们男家寒,
没缝一件好衣裳,
几件粗布扮新娘。
礼房先生的声音显得秀气得多,但字正腔圆,声音的背后总是有一种磁性和回音在心里回荡。
说过,就一一清点物资,上衣五件、裤子四条、棉袄一件、袜子两双、伞一把、挂面四捆、茶叶四斤、核桃、板栗、瓜籽若干、整羊一只、整猪一头。
点完,礼房先生又说:“装盒完毕,请支客先生开盒。“
志远大爷上前接过钥匙,打开礼盒说:
红漆台盒宽又长,
主家请我上华堂。
开盒开盒,
大家听我说唱,
一开天长地久,
二开地久天长,
三开荣华富贵,
四开金银满堂,
五开酥食花果,
六开猪壮肥羊,
七开鸳鸯一对,
八开凤凰一双,
九开花果团圆,
十开红包才是锦绣衣裳。
开盒已毕,
百世其昌。
念完,一一清点物资,递给帮忙的人接上楼,志远大爷就高喊一声:“小盘子拿茶来呀。帮忙的打洗脸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