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爬到半山腰,实在累得爬不动了,春妮便站下来,转身朝对面望去,却发现舅舅早不见了。对面的山里,只有青山们正在梦想着它们绿色的未来。朝更高处望去,天空中也有白云们在那里奔跑。她的悲伤就更是高过了蓝天,似乎是要跑到宇宙里去。
此时,太阳还高高地悬在天空,金色的光线郎朗的地照着大地。很显然,天空并不知道她的悲伤。它们依旧活在它们的世界里。眼前的青山也像先前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思考着宏大的问题。几乎从没有改变过。很显然,它们也同样不知道她的悲伤。林间的鸟雀们,依旧在那里快活地跳跃着,歌唱着,似乎个个都想当艺术家,并不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她就是被抛在世界之外的孤儿,就一如被抛在世界之外的一颗草一样,无人理会她的悲伤,所以她妮便放慢速度朝家里爬去。
这样爬回家,黄昏就大踏步地来到了乡村。它们也同先前一样,那么旁若无人地覆盖着乡村的一切。因为早晨离去的时候,春妮忘记了把羊牵出来系到坡里,也忘记了把圈门打开让鸡们出来找食吃,所以羊们、鸡们、猪们则在圈里发怒。委屈的叫声和愤怒的打门声,一阵阵地砸出来,就差毁坏村庄。
但春妮懒得管了,打开门,就坐在堂屋里望着前面的大山发呆。大山当然没有理她,它们只在黄昏里等待着黑夜的降临,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可是她的心却被蒸成了肉包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让我成为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呢?既然这样,你们把 生下来干什么呀?
接着黑夜赶来挤走黄昏,父母就背着羊草和猪草回来了。他们疲惫的脚步声刚刚在稻场里一出现,春妮的母亲的怒吼就滚了过来:“春妮,你不晓得把灯点起呀?”
春妮没有做声,但还是站起来去点上了灯,然后搁到堂屋的大桌子上。
就在灯光极不情愿地把它的光亮泼出来时,春妮母亲的怒吼接着又滚过来:“春妮,你今天在搞什么?连羊子都没拴到坡里呀?”
春妮依旧没有做声,让她的怒吼越过春妮的耳朵,撞到后面的墙上碎了。
接着听见啪地一声响,显然是春妮的父亲和母亲倒掉了羊草。接着就见春妮母亲从屋外冲进来,将背篓往堂屋里一扔,扑过来就抓住春妮,把她按在她的膝盖上,然后抡起她的胳膊用力的拍打她的屁股。一边打一边吼叫:“你当真好玩,羊子羊子不拴,鸡子鸡子不放,一天到晚蛮处张,昨天我没给你说呀?老娘打死你这个畜牲。”
拍拍的声音单调、无趣,连声音自已都觉得不耐烦,唱不出什么旋律。短暂地响过就在黑夜里消失了。
春妮也没把她的拍打放心里去,因为心里被太多的悲伤和恐惧占领了所有的山头,已经塞不进去疼痛和愤怒了。
这样让她打过,一放开她,她便转身朝卧屋走去,然后钻进铺盖睡下。因为与其看那张恶狼脸,不如让黑暗抱着她更安全,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