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路,春妮的心里就彻底踏实了下来,一如踏在坚实的大地上一样,思维深处再也没有那些疑惑、痛苦,在那里游荡了。就连世外的一切也似乎对她的行动表示出了赞许。弯弯曲曲的小路延伸进大山的深处,似乎是在向她连连招手。身旁的绿树静静地站立着,也似乎睁大了惊奇的眼睛,对春妮点着头。泼在各处的阳光心情良好,在春妮的身上、脚前跳跃着。春妮便更快速地奔跑起来,呼呼地向外婆家飞奔而去。
但去外婆的路实在太远,春妮沿着小路飞呀飞呀,只是跑下了他们门前的一段下坡路,前面的一座大山还没开始爬,力气就被这段路一点点扯下来,丢失在路上了。春妮累得气喘吁吁,喘得比狗还凶。不争气的汗水也从身体里夺路出来,又迷糊了春妮的双眼。
望望前面的山,春妮只得咬咬牙,摸把汗,继续朝山上爬去。长在路边的树们、草们特别出息,它们把胖胖的身子伸到路的中间来,几乎挡住了路。知了们依旧勤快,歇在不远处的树上,一声接一声地叫着。更快乐的则是鸟儿们,它们在林间飞来飞去,唱着动听的歌谣。阳光在它们的身边跳跃着,和它们捉着迷藏。它们又鼓励了春妮,催着她继续朝山上爬去。
这样当春妮爬上山顶,远远地就看见外婆的家稳稳地坐在那里等着她了。春妮便更快地奔跑起来。
外婆的家也是一栋茅草屋,但是那栋茅草屋在春妮眼里,却与其他茅草屋完全不一样。它坐落在一个山弯里,似乎就是坐在温情之中,一汩汩的温情、温暖、关怀、慈爱,一如波涛一样,春妮一看见它,它就朝她汹涌而来,深深地淹没了她。
还没奔到外婆家,远远地就看见外婆站在稻场里,似乎正把手伸进一只簸箕里哈着什么,好像在晒什么东西。从外婆身上散发出来的慈爱就涨满天地之间。春妮心里的激情也呼呼跑出,与外婆的慈爱连成一片,在天地里搂到了一起。激情就带起春妮的嘴呼喊而出,外婆。
声音一出来,春妮如插上了翅膀,便更快地朝外婆飞去。
但外婆并没有认出春妮,听见声音抬起头,然后将手在额上支个晾棚朝这边望过来,辨认着是谁。
春妮又大声叫了一声外婆。
这一次,外婆听出来是春妮的声音。春妮也喊开了她的喜悦。她苍老的身影似乎是要飞起来,喜悦牵着疼爱随之朝春妮飞来,哎哟,是我的孙宝啊。就巅起小脚朝这边跑。
外婆奔跑的踉跄身影,一下子就赶跑了春妮心里的恐惧、不安和疲劳。她一边跑一边提醒春妮慢点,慢点。
但春妮依旧跑得飞快。飞到外婆身边,就一头扎进了外婆怀里。
外婆还是老样子。她依旧把岁月捉在手里,没让它逃跑,既没有年轻,也没苍老。慈爱就从她头上的灰毛巾和那身说黑不黑,说灰不灰的衣衫里冒了出来,缠绕着春妮。那老脸则乐开了花,每一根皱纹都是满满的慈祥和兴奋。她搂着春妮,疼爱一下子就如数摆出来,你看你,累得黑汗把流的,你不晓得慢点呀?说过就拉着春妮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外婆给你洗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