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婆的决定却依旧比铁还硬,那只黑手紧紧地抓住春妮,似乎是一只铁猫子,快把春妮的骨头拤断了。
她就这样拖着春妮继续往前走。春妮就成了她手里拖着的一根干柴棒,根本没有反抗的份,只能跟在身后踉踉跄跄朝前栽。脑袋也被她摇成了风车,意识晃得空白一片。
但春妮心里明白,她是不可能跟她去地里见她的母亲那只恶狼的。因为昨天她和父亲知道事情后,并没把那些事情当回事儿,只是解释说是幻觉,所有的恐惧都被他们稀释得一如白开水。今天这支马队再次出现,她也肯定会认定春妮在撒谎。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春妮打个半死。所以春妮只能大声反抗,说:“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撒谎。”
但春妮的反抗比一个零还无用,春妮越反抗,阿香婆的手就越捏得紧。她整个人被她捏在手里,就如同捏的一个可怜虫。疼痛一波一波地往她心里钻,跑得比受惊的蛇还快。她说:“我是为你好,如果有病得赶紧治好病。”
“春妮没有撒谎。”
“听话。”
这样拖了一程,春妮知道反抗没有用,只好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跟着她走。
但春妮的心里却依旧没有屈服,还抱紧希望,就又给她解释:“我没有说白话,我是真的看见了那支马队。如果我说了白话,打死我都行。”
春妮的解释还是零。她的耳朵根本就没有接收她的声音,脚下的步子反倒迈得比先前还快。她一边走一边生硬的说:“今天就是得把你拉到你妈那儿去,给你妈说清楚。你们刚才疯过一些什么地方?”
春妮指了前面的草荒芭对她说:“在前面那个草荒芭里捉蜻蜓。”
阿香婆顺着春妮的手指将那草荒芭里扫了一眼,然后又收回眼光,说:“你肯定是碰着闯犯了。”
闯犯就是鬼的别名。她这样一说,春妮心里就终于服气了。因为她的话验证了她心里的恐惧,她也一直以为她是碰到鬼了。既然这样,那就得想法把鬼赶跑。不管她是多么废的废物,她倒不希望她被鬼吃了。所以她便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她往前走。
接着他们就走进了前面的花栗树林。但花栗树林里并没有小香、董松和阳阳。阿香婆就又问春妮:“小香疯到哪里去了?”
“就在前面的树林里。”
没想走进密林,只有花栗树们在那里自以为是,并没有发现小香、阳阳和董松。倒是地上一片狼籍,到处是他们折断的树枝和拔断的野草。
见到那些折断的树枝和拔断的野草,阿香婆大概知道春妮没有说谎,就没再埋怨春妮,而是火昂昂地骂了一句小香:“这个死烂秧子。”
然后就拖着春妮快速地爬上了山包。
一上山包,就听见沟底传来了董松的喊叫:“小香,快。我又逮住了一条。”
很显然,他们正在沟里捉鱼。溪沟里生长着一种一拃来长的土鱼,背脊呈乌青色,其形如同半熟的辣椒。只可惜大人们不吃那鱼,只是他们这些小娃子常去捉来玩,或是喂猫。捉那鱼也极简单,将鱼赶进岩缝里,然后伸手去捉,就将一条鱼抓到了手里。
听见他们的声音,阿香婆的不耐烦就挂到了眉头上,将眉头皱成疙瘩,脸也扳成一块青铁,然后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小香。”
“喂。”
“你还不快回去。”
“噢。”
“噢噢噢,你要再不回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是噢。”
阿香婆就不再吵了,拖着春妮继续往队里走去。
这个时候,世界已在春妮心里复活,知了们的叫声依旧在乡村里波涛汹涌,烦躁得快把世界给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