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
“小香——”
还没有走到草丛的深处,那边山包上就劈下来两声叫喊。
抬头望去,发现阳阳和董松朝她们这边飞来了。快乐把他们变成了两只山雀子。他们乍着两只手,嘴里突突突叫着,朝她们这边飞了下来。
见到这两只山雀子,快乐就在春妮和小香心里开了花。脸上更是山花烂漫,就嘻嘻嘻笑起来,大声喊:“董松、阳阳,快来。”
“来啦。”
“突突突……”
董松和阳阳也是他们最好的小伙伴。他们四人同年所生。四人中,董松最大,他是二月生。春妮次之,五月生。小香老三,七月生。阳阳最小,八月生。
董松是已丑大伯和胖胖婶的孩子。因为他父亲比春妮父亲年纪大,春妮一直叫他父亲为已丑大伯。已丑大伯看上去,类似于山里的一块石头,中等身材,普普通通,深藏不露,但心计却比岩石还密实。谁被他敲上一下,不是半死,也起码得砸出血窟窿,流血不止。胖胖婶则是因为她胖。看上去类似于一头肥猪。但胖只是外表,其实她比狐狸还狡猾。可以不动声色地榨干人的血。所以春妮一直不喜欢已丑大伯和胖胖婶。
他们两家也算邻居,房屋做在同一条山梁上。只是中间又隔着一个山包,彼此不能相望,而且也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两家之间经常发生借东借西的事。而那些钱、米、肉、油、盐和家具往往又心怀鬼胎,在一来一往中,两家之间的关系反而更近。当然这种近,也只是大人之间的近。与春妮近的还是小香。董松在春妮心里的份量,不可能重过小香。
董松是独子,也类似于一块山里的石头,结实、顽劣、野性。因为常常喜欢光着胳膊在太阳下暴晒,整个人就被阳光熏成了黑炭,看上去,那精气神和野性反而更加茁壮。再加上与春妮、小香和阳阳比较起来,毛发又特别亲近他,又细又密的汗毛把他包裹起来,野性就更是张狂。
但他却长了一颗聪明、灵活的脑袋。常常能蹦出鬼点子,还蹦出粗野的脏话。脑袋上常常理一个锅铲头,只要他睁开眼睛,那锅铲就一天到晚在蓝天下挥舞,铲着快乐,也铲着粗野。整天活蹦乱跳,飞来飞去。再加上他的胆子又大得长出了体外,挂得满身都是,不敢说的敢说,不敢去的敢去,不敢做的敢做,所以他是闯祸的精。即使如此,他身上却还是具有魔力,常常不自觉地把伙伴们吸到身边,让他在他们这帮小伙伴儿前呼风唤雨。
阳阳是春妮大伯的孩子。大伯一共两个孩子。最大的是个姑娘,叫菊英。春妮叫她菊英姐。第二个就是阳阳了。与董松比较起来,阳阳就是软柿子,病秧子,跟屁虫。瘦弱、多病、惹人怜爱。身子、胳膊、腿比柴棒还细,那张瘦脸上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似乎不是他自已的,而是木匠生硬地安装上去的,大而无当。瘦弱和疾病又吞食了他的精神,他总是显得无精打采,无论他们做多么好玩的游戏,还是说什么开心的话题,他的精神都提不上来,总是随着眼皮耷拉下去,砸碎了他们的兴趣,牵出他们的同情心。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处于被支配的地位,他们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即使碰上高兴的事,他的开心也比他们小,笑声没有他们响,声音没有他们大,动作没有他们灵活。有时甚至是他们的包袱。
倘若见了陌生人,他就是哑巴了,几乎不说一句话。你就是和他急,他也只是个泄气的皮球,显得不急不慢的样子,望那人一眼,然后又把眼皮耷拉下去,就好像他身处世外,或是没长耳朵一样。同时他的脑子也似乎是木匠做的,特别不好使。遇事转不过弯,比竹竿还直。他们在游戏里处于快乐的中心,他却是个局外人,打杂工,除了帮忙拿拿东西之外,那脑袋总是飘着的一匹叶,参与不进来。但他又确实不傻,什么事情他都知道,什么问题都能想到,但他就是甘愿做叶子,不愿意往更深的地方去想。他可能生下来就不是一个成器的料吧,打制不出什么像样的家具的。或者是团稀泥,永远糊不上墙。
不一会儿,阳阳和董松飞到他们身边,大口喘着气问春妮和小香:“你们在搞什么?”
那口气就是大将军。快乐和活力在他们身上汩汩冒出来。阳光也歇在他们的身上享受着快乐。
“捉蜻蜓。”
阳阳和董松的兴趣就被他们的话抽了出来,春妮们一起来捉吧。
“捉。”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兴致勃勃地走出密林,朝前面的草荒芭走去。
草荒芭介于密林和庄稼之间。那是人们伐去树木之后留出的一块空地。那里生长着的丝茅草、艾蒿、饭儿腾、五月五、葛叶、构叶、三月红、刺泡等野草。也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它们在风里微笑着,对他们招着手。天蜻蜓、灰蜻蜓、鬼蜻蜓们也在那里谈情说爱,翩翩起舞,拔弄琴弦,沉浸在它们的喜庆里。
可是他们一闯进去,就破坏了它们的喜庆。有些蜻蜓生气了,提翅飞到了高空。有些则讥笑他们的愚笨,他们的手刚刚一伸去,它们就飞到前面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