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出嫁这等硬事面前,表面的繁华掩饰不住内里的萎落。巳时中刻爆竹、唢呐,一顶扎花披彩的花轿从荣国府正门走出,花轿的后面是八个两人抬的缠着花红的大箱子。
此时公候女子出嫁,为显荣华富贵,一般是十六抬、三十二抬、六十四抬,绵延里许,纵然是庶女,也会是八抬、十六抬,甚至是三十二抬。
荣国府给迎春的嫁妆,也不过是堪堪合格,勉强说的过去而己。
在花轿的后面,则是贾琏、贾宝玉、贾兰等送亲之人,薛蟠、柳殊、候宜春等贾琏的好友也跟着陪送,因此迎春的嫁妆虽然寒酸,但扬面却也浩大。
只是在花轿中,迎春的心情却隐隐有憾——贾琮最终没来。而看着贾琮节节攀高,无意中迎春己把贾琮看作值得骄傲的兄弟。
……
结婚的队伍过了荣宁街,除了送嫁的贾琏、贾宝玉、贾兰,随行的薛蟠、侯宜春、柳殊正要回去吃席,而就在这时西边“哒哒哒、哒哒哒”马啼声像是急雨敲石一般响了起来。
众人不由循声而望,只见三匹骏马正向迎亲队伍迎面冲来。远远的看到马上三人,薛蟠本来充满笑容的胖脸立刻一僵,旧忆重拾,青涩咸臭的马粪味在他嘴里旧忆重拾。
而柳殊见此身子也是一僵。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须臾之间,刘德全、木向通、柳变熊三人就到了队伍跟前,随即三人甩蹬下马,齐齐对着花轿,躬身行礼道:“见过二小姐。”
说话间柳变熊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红锦盒,扬声道:“我等按琮三爷令,特地给二小姐送点压箱底的东西。”
“啊!”一道带着莫名的惊喜的声音蓦然从花轿里传了出来。
下一刻一身新衣的秀橘从花轿旁过了过来。
马蹄远去。“这贾三给了他姐姐什么?”这个谜团却在众人心底留下,包括牛三宝。
刘德全、柳变熊、木向通三人走后,牛三宝眼里露出了谨慎之色。当然他的谨慎是针对贾琮,最近以来关于这个小舅子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传闻充耳塞听。
当然在这一刻,牛三宝也受了些池鱼之殃,疏不间亲,薛蟠、柳殊等一干四王八公子弟俱认为,以后还是少带牛三宝玩儿,最好是远离他,毕竟不论如何,迎春是贾琮的姐姐。
……
而在众人疑惑之时,报社后宅,南窗之后,书案之前,贾琮双目幽幽,若有所思。他感觉他这样做是还了迎春往日对他的情分,但偏偏又感觉这事是他应该做的,好像是又没还。
他不仅摇了摇头,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心思,却又觉得不管怎样,这样做是不会在士林里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了。
贾琮现在异常清楚,士林现在已经可以说是他最大也是最后的倚仗了,他需要尽力在士林这个圈子里维持良好的形象。
而在此时晴雯端着茶盏轻轻的走了过来,清秀俏丽的俊脸上带着浅浅的、又自然的笑意——这才是她心底里的那个三爷,爱憎分明,但也有情有义的三爷。
……
十月十二日,迎春回门的第二天,一大早天色突然阴晦,紧接着初冬的第一场雪飘然而下。
但是突来的轻寒阻挡不了一些事情的发展,已时左右,贾赦派潘又安把贾琏叫了过去,他要与贾琏商议贾琮与林黛玉的婚事,以完成对林如海的承诺。
当然也是为了完成他人生唯二的两件事。人生至此,土埋到脖子,关于自己的人生,他心里至此其实只惦记两件事,贾琮的婚事与贾琏的子嗣问题。
至于贾琮过来,考虑到贾母,也考虑到荣国府的政治立场,他自然是不会把贾琮招回来议事的。
更何况贾琮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
当然他是不会顾虑到贾琮同意不同意的。而且在现实情况下,贾琮既然走到了四王八公一系的对立面,他促成贾琮与林黛玉婚事的心反而是更强了——毕竟贾琮已经得罪四王八公一系了,那总得找个靠山吧。林如海是前科探花,正是合适之人。
也因此,鉴于贾琮不同意这桩婚事,这个前提,贾赦与贾琏父子俩商议了一阵子,最后决定采取两手准备,首先告诉贾琮提亲的事,他若去,自然是好。他若不去,就让贾兰代叔求亲。
贾琏认为这样做很是妥当,退下后遂即办理看日子、请媒婆、买大雁诸事。
此时的婚姻有六礼:纳采、问明、纳吉、纳征、请期,此极为六礼之一的纳采。
在这个过程中,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应备礼品,提着象征忠贞不二的大雁前去求婚。
这男方家的人自然是男主本人最好。但国人在婚姻上自古以来就讲究权变,一只大公鸡带上红布条都能替代新郎三叩九拜,更别说贾兰代叔求婚了。
贾琏是个复杂的人,好色上最好妇人,贪财上喜欢向自己人下手,还有几分正义感,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处事圆滑,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
十一月十四日,王媒婆去了林府……十月十五日中午,白溶溶的日光里,潘又安来到了报社。
“三爷,老爷让我来对你说,明儿个要去老姑爷那里给你求亲,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