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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他会去父亲工作的矿场。
他站在运输煤炭的铁轨上,听不清父亲焦虑的叫喊声。
货运火车在身后驶来,他堪堪避过,父亲跑过来,第一次将他抱起。
拥抱的感觉很好。
之后父子俩还是很少说话,但拥抱却多了起来,他经常抱着父亲不肯放开。
某日,他在矿场的休息室捡到一个钱包。
他选择将钱包交公。
父亲说,诚实是种优秀的品格,父亲用自己的方式教他做人的道理。
他长大之后,考了好成绩,拿了三好学生的证书,父亲高兴极了,拿着证书到处给同事们看,却没有留意一辆火车驶来,直接撞了上去。
在他第一次感受到学业会带来希望的那一天,他失去了父亲。
画面忽然切换,绳子断了,他摔在地上,仍旧活着。
一次自杀失败难不倒他,他决定换种方式,将汽车尾气通过水管导入密闭的车厢,而他坐在车里,发动汽车,闭眼等待死亡。
他好似做了个长梦。
梦中,他回到年轻的时候,将父亲生前预支的薪水还给矿场老板。
老板没有接受这笔钱,却接受了他。
他接替父亲,继续在矿场工作,也继续住在父亲的老房子里。
忽然有一日“白衬衫”通知他,这个地区有新的建筑规划,老房子必须拆除。
为了保住房子,他花了很多功夫将房子重新修缮,可接下来邻居家失火了。
他冲进火中,救出了两条人命,可一转头,火却烧进自己家中。
他救了人,却没有人救他。
房子被付之一炬。
无家可归的他只能在矿场的火车里睡觉,再次醒来时,火车已经开动。
车轮的轰隆中,一双复古的红色高跟鞋在眼前微微地晃。
那是个女孩子,棕色短发、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
她叫陶志芬,正在看书,准备进修后当个老师。
本山没有说太多的话,他跟父亲如出一辙的寡言。
他略有些紧张,很快便与同事联络好,离开了火车。
在他心里,他始终记得,在失去房子的第二天,他遇见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她。
“好平和的镜头,”顾长卫喃喃,“色调和白平衡都做得恰到好处,没有过度的灰调影响整体观感,柔和到简直不想林无攸拍的画面。”
“他怎么忽然改变画面倾向性?”旁边的神秘男困惑地自言自语,“林无攸向来喜欢冷系色调,从《致命ID》到《爱》再到《盗梦空间》都这个德行,这回忽然用了如此梦幻轻盈的手法?就连那些笨重的矿石都显得有些温柔。”
电影还在继续。
从那之后,本山每天都起来坐那趟六点半的火车,坚持了三个多星期,终于第二次遇到了陶志芬。
他们约好一切去吃饭,四周响起客人们的欢笑声,本山表现得很拘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还是笨拙地开口,谈论起汽车的发动原理。
受到父亲的影响,他只熟悉这些。
没有想到,陶志芬却听得很认真。
整个过程中,他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
陶志芬便好奇地询问为什么,他更拘谨地回答,这样陶志芬便可以随意点餐。
他失去了房子,手里也没有积蓄,目前的工作是在矿场做个跑腿小工,他只能负担陶志芬一人就餐的费用。
他坦诚了自己的窘困,说完就要离开。
可他才走没有两步,衣角便被一只手臂拉住,陶志芬朝他羞涩地笑了笑。
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
他仿佛听见来自内心的欢笑声。
两年之后,他工程师毕业,在当天便向陶志芬求婚。
求婚的话说了两遍,第一遍声音很小,像是很随意,陶志芬让他再说一遍,他看了看外面,滚动的工程车轮发出巨大的声音,大声的喊起来。
声音盖过了车轮的噪音。
“你愿意嫁给我么?”
陶志芬开心地大笑。
她愿意!
真是美好的时刻,被尾气包围的本山在美梦中咳嗽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