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人类,但我讨厌人类小孩。
这是我在带了几天孩子后得出来的结论。
“哟,12小哥,这摄像头怪人是谁啊?”
“我们家养的宠物捏。”
第一次见面,他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不仅动手打了我一顿,还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败坏了我的名声——虽然本来也没有多少名声可言。
“艾登,给我接这个任务!”
“不是12,这任务在死区里,你活腻了吗?”
“少废话,赶紧给老子接!”
对实力过度自信,一副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当他儿子的模样,整天爱作死,还以为自己很帅,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处于中二病晚期。
“诶呀艾登大叔,今天又不用上班吗?整天泡在虚拟世界里,不会是在当无业游民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的工作就是在这个破世界里四处打零工,别用那种看不起人的口气跟我说话,臭小子!”
“没事,这样,在我成年之前,你就多帮我接点活,别告诉我哥,我按百分之十的抽成给你,怎么样?”
“至少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八。”
“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五。”
我一脸崩溃:“你TM到底会不会讲价!老老实实往中间靠不行吗?”
“百分之三。”
“……百分之十行了吧!”
“成交,你看看你,还要让我费这么多口舌。”
脑子灵活的很,但总喜欢把心思放在歪点子上,一天不搞事就浑身不得劲,活脱脱一副熊孩子的模样。
每次目送他离开这座虚构的城市,前往一个又一个梦境之中,不知为何,心里总会有些许轻松,同时又带着几分伤感。
人类小孩成长的速度快的离谱,短短几个月,不仅个头拔高了不少,长相也逐渐从稚嫩开始变得成熟起来。
与我那近乎永恒的生命相比,他们的时光显得如此短暂,又是如此……独一无二。
“人类的时间非常紧缺,因此他们才会努力让自己的生命看起来独一无二。”某次洛荆来看我时,这样对我说,“我希望我弟弟的人生,能教会你一些你未曾留意的东西。”
我有些迷茫,作为一个沼泽人,唯一背负的“罪孽”早被原主给带走,留下来这幅空无一物的躯壳,什么都不曾拥有。
但洛荆却说我还有未注意到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呢?
……
直到有一天,赵梓游拖着几近消失的以太身体,千钧一发之际回到了这座虚拟城市之中。
当我扶起他的那一刻,恐惧让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体内的文明失控了。”匆匆赶到的洛荆将他用魔术包裹住,并把灵魂小心翼翼地转移回了本体,“幸亏这具身体尚未完全消散,只要注入足够的魔力就能恢复过来……”
“文明失控……是什么意思?”
我这才了解到这个孩子身上背负的秘密。
那是整整189个文明的终结。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是我第二次对他发火,一把抓起他的衣领,“让一个孩子承受189个文明的记忆?你疯了吗?”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洛荆毫不留情地推开我,“现在,赵梓游需要大量魔力才能苏醒,我没时间和你争论。”
“等等!”我内心的恐慌让我脱口而出,“怎样才能收集魔力?”
洛荆回过头,十分诧异地问道:“你要帮忙么?”
这不废话吗!
“可是你只是个沼泽人而已,”这次,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人类的小孩无论是生是死,对你而言都没有‘意义’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我当然……当然……”
我愣住了。
自造物主对我施加“审判”以来,我一直以为“罪孽”是我唯一需要背负的东西。可变成沼泽人之后,就连那份“罪孽”也随风消散,至此,我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原来如此,害怕孤独,是因为我背负的东西变了。
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我的“审判”也到了终点。
“我当然要救他。”
没错,曾经的“罪孽”已经消逝,既然如此,就让我承担起新的责任吧。
……
————分——割——线————
……
赵梓游看着满屏的监控,以及坐在椅子上的“艾登”。
断掉的上半身被内部的电线吊在空中,下半身则随意地躺在椅子上。尽管眼前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但他能感受到,艾登临终前似乎非常平静。
仿佛灵魂得到了解脱。
“……player?”长时间的沉默让耳机里的人工智能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赵梓游迈开脚步走到椅子旁,一言不发的把手伸向那上半截身子。
接着,他开始尝试将两部分身体重新拼接起来。
“player,你不要……”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