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上学的乐趣
令谢新这个班的同学喜悦的还有,原来上学不是只有语文课与算数课,不是只有汉语拼音“a,o,e,i,u……”和十以内加减法,还有图画课、写字课、音乐课与体育课。教图画课与写字课的老师叫杨万林,是一个相貌和善的五十岁上下的老教师,他常戴了一顶灰白色的帽子,说起话来缓慢温润和颜悦色,但眉宇间却又流露出一种凛然而不容冒犯的知识分子气质。万林老师似乎更懂得如何驾驭象谢新他们这种刚入学的一张白纸似的生瓜蛋子。他能用红色与白色的粉笔在五分钟之内画出一幅“日出东方”的粉笔画,似乎比谢新他们见到的真实的日出东方还要惟妙惟肖;而他用同样的方法画出的向日葵比谢新他们平日里见到的弯了腰耷拉了脑袋的向日葵更加的呼之欲出。这整整一个班的学生都瞪大了眼睛,不错眼珠地盯视了万林老师的手,看着它将粉笔是如何地动作着让一块黑板出现了日出东方与向日葵的……
等到一幅日出东方的画面出现在同学眼前,等到那幅笑脸般的向日葵跃然于黑板上,学生们都瞪圆了眼睛,而嘴巴也成了“O”形,常桂全甚至“哦”出了声儿,而坐在后排的小侉子王传敬也竟自嘟囔了一句大家都听得懂的两个字,“真像!”如果是传孝老师,恐怕早就用粉笔头拽这两个胡言乱语的“二货”了!而万林老师却只当没听见,接下来便用他温婉却宏亮的声音教大家从哪里下笔如何来画日出东方与向日葵。
这时的写字课则主要是描“红模子”,从汉字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描起,继而是人大天上下左右等等。描“红模子”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教室里于是也很安静,就象后来老师教给他们描写安静常用的“静得掉到地下一根针都听得见声音”,而就连常桂全与王传敬也总怕它飞了似的将笔握得紧紧的,抿紧了嘴唇认真地用毛笔将红色部分填描完整,谢新身边的常淼更是认真得什么似的,翘翘的小鼻头儿上竟渗出了汗珠,眼睫毛一眨一眨的,谢新甚至生出来亲她的俏脸的冲动。
后来谢新他们才知道,他们教室正面黑板上方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横幅即出自万林老师的笔下,而到了二年级他们换到了另一个教室,那教室里用繁体写着的几个字“业精于勤荒于嬉”也自然是出自杨老师的笔下,几乎学校里所有的标语大字都是杨万林的作品,而他所在的南河南面的村子杨家庄人家办红白喜事,万林老师也就当然的成为了记账先生。谢新、常桂全等虽然不认识那个“嬉”字,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却对温和的万林老师生出了敬畏之心,丝毫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九)
人在感情充沛的时候常要哼哼唧唧地唱出声儿来,古人还要用简单又极不简单的击缶来伴奏。在初入小学的时候,令谢新们兴奋的一门课就是音乐课。教音乐课的老师叫田得霖,他是一个个头儿稍矮体型却粗壮有力的中年教师。他的一双眼睛一只比另一只稍小一些,然而他赱起路来总是挺胸抬头,那厚实的胸腔中充满了气息与力量,而唱起歌来就更见出他的饱满的气量。
当第一次听到脚踏风琴中传出来的飘荡跃舞着的音符的时候,当第一次听到得霖老师的口中吐出来一串串飞动着的旋律的时候,谢新他们再一次将嘴张大而成了“O”形状,而接下来他们便是整个班地跟着王得霖唱起了“1,2,3,4,5,6,7”!学生们唱得卖力而投入,得霖老师则时不时地从脚踏风琴的放乐谱的琴盖儿上缘露出梳剪得整齐的脑袋,用那双一大一小又圆睁了的眼睛充满笑意地迅速地扫视学生们一眼,之后再埋下头去弹琴。
这是一架有普通钢琴般大小的脚踏风琴,它有白色与黑色相间的琴键,但只有用脚踏在脚踏板上并将其踩踏下去,再按琴键时才会有音符冒出来。那风琴没有放在教室而是保存在得霖老师的办公室中的,每到有音乐课的时候,便有四五个同学去到他的办公室里把琴抬到班级里摆放好。那琴盖儿总是上着锁的,而钥匙就在王得霖腰带上拴绑着的一大串钥匙里,每次上课时,得霖老师都要先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锁后才能打开琴盖。经常去抬琴的肯定有常桂全、谢新以及王传敬和张科等人,他们忽忽悠悠地抬着风琴小跑着回到教室,兴奋地将其摆好后便欲打开琴盖触摸按键,听那惊跑出来的颤抖的乐音。然而琴盖是上了锁的,他们几个抓耳挠腮没有办法,于是便用手摸着米黄色的漆亮光滑的琴盖与琴身,谢新还跑到风琴后面,从缝隙中好奇地探视着风琴身体的内部构造。
有一次田得霖忘记给风琴上锁了,于是众人便先后雀跃着将手指戳在白色或黑色的琴键上,于是乐音生了出来,有的却生生的如麻雀,有的愣头愣脑的象猪哼哼,常桂全又将两只手指同时按下,于是那相伴而出的声音仿佛那比翼飞出的燕子的欢快的叫声,而王传敬按出的两个按键却好像一只鸡和一只鸭同时叫唤发出的难听的声音,张科听到之后撇嘴皱眉地骂了一句,“这算什么玩意儿?!”正当众人沉浸在对风琴的探知与对音符的欢乐之中的时候,田得霖满脸严肃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儿,众人于是一哄而散。后来得霖老师愈加地注意给风琴上锁了,众人似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