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一队轻骑在月华初升的时候从西城门离开。
温婉辗转难眠,既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最后索性不睡了,裹着披风便出门。
冷风袭来,她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颤,再抬头的时候,只一轮朦胧的清月挂在天边。
“他应该走了吧。”
这才几个时辰,她竟然就生出点点惆怅。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再这样下去,她恐怕真的要陷下去了。
她刚站了没两分钟,就听阿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婉姑娘,你过来起夜了。”
阿贵吸了吸鼻子,“我都等了大半夜了。厨房里给您温着酒呢,还有您最喜欢吃的点心也热着。我给您拿过去?”
温婉怔住,试探着问:“你家校尉安排的?”
阿贵应声,“主子说今天晚上你肯定睡不着,怕你半夜里饿了,所以吩咐我提前备着。”
有酒,有点心。
他安排得倒是仔细。
温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里刚升起的惆怅却在他这份心意里渐渐消散。
算了,人生短短几十年,珍惜当下吧。
“那辛苦你了,送我房里吧。”温婉笑着道。
阿贵手脚麻利,去厨房拿了东西之后折返回来。
温婉给阿贵也倒了一杯酒,“下次别这么老实一直在外面守着了,大半夜的,夜里冷,你敲门叫我就好。”
阿贵捧着热酒,闻言,有些怔怔的盯着温婉看。
温婉察觉到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阿贵憨厚的笑了笑,“小婉姑娘,你是个好人。”
在她的眼中,似乎没有高低贵贱,让他们这样的,在她面前活得像一个人。
温婉一听,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喝了一口酒,才轻叹道:“好与坏,黑与白,哪里是这么容易分得清的。”
阿贵不懂。
温婉:“比如说守护边城的沈大将军,他在你眼中,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吧?”
阿贵说:“这是自然。”
“于家国天下,他自是英雄,是好人。可他风流成性,后宅中女人无数,就连圣上都亲自给他赐美女,于这些女人而言,他就算不得好人。”
开头的话,阿贵听着还像回事,可后面的……
阿贵木着一张脸,完全不敢乱说话。
微醺状态下,最是容易口吐真言。
许是今日是个离别的日子,她也变得感伤许多,忍不住说了几句心里话。
“女子不易,一生依附于男人而活,将军府的后宅里,一群女人眼巴巴的盼望着能得到大将军的喜爱,像一群争宠的宠物狗。”
“主人高兴的时候,就赏赐几根肉骨头,主人不高兴的时候,随手打发,或者看这群像狗一样的女人相互内斗,撕咬得鲜血淋淋、体无完肤。”
阿贵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这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也就面前的是小婉姑娘,换其他人,敢这么议论大将军的事,他早用上拳头了。
“阿贵,”温婉仰头灌了一口酒,突然笑着说:“我不会让自己做一条宠物狗的。”
阿贵:“??”
啥意思,他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温婉也没打算细说,笑道:“你记下就行了,如果有一天……将来你家校尉要是有想不明白的事,你就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他。”
阿贵:“??”
他果然是读书读少了,竟然都听不懂主子们说的话了。
那时候的阿贵,以为温婉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而已。
*
沈御离开以后的日子,乏味又无聊。
在院子里待了几个月的温婉,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发霉了。
她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转圈圈,在转到一百零三圈的时候,她大吼一声。
“沈舟!我们出去透透风吧!”
沈舟正挽着袖子腌泡菜,听见声音,他从厨房窗户探出脑袋。
“可阿柴哥说,你出门都得阿贵陪着,阿贵这会儿不在,没人陪你啊。”
温婉双手叉腰,抬手指向沈舟。
“你不是人?你就不能陪我出去?”
沈舟犹豫,“我啊……”
温婉:“你不是整天说你长大了,是男子汉了?怎么,出趟门而已,你都不敢了?”
“呃……”其实沈舟也觉得阿柴哥谨慎过头了,就在边城里转转,又不是什么危险地方,哪会那么容易有危险。
温婉又说:“以前阿柴没在的时候,我们不也出门逛街,怎么,现在倒是矜贵起来了?”
“说得对。”
沈舟被说服了,擦了擦手就走出厨房。
他乐呵呵的笑,“听说昨天有帝京来的巧戏班子,唱得可好了,我正想去听呢。”
“有这好事儿你不早说。”温婉扶着沈舟的胳膊往外走。
沈舟边走边叮嘱,“小婉姐姐,一会儿那地方肯定人多,你可得抓紧我,千万别走失了。”
温婉连连点头,“知道了,我多大的人了,还能走失?”
沈舟应声,琢磨着她这话也对。
只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边城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