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先生,去哪座城门?”
己丑年正月初三,首支进驻北平并执行接管任务的部队,将从西直门、德胜门、复兴门三座城门同时进入北平城,与留守驻军交接防务。
这一重大历史时刻,“战地记者”约翰·赫西自然不会错过。短暂犹豫,这位何金银眼里的“中国通”一指城北:“金,去德胜门。”
德胜门,前朝北平城“内九门”,常说的“九门提督”里的“九门”之一。此时的城门内,已然自发聚集起数万名群众,横幅、红旗、标语随处可见。
“金,知道为何要选择这么?”
不等何金银回答,约翰记者自问自答道:“你不觉得,‘德胜’这个名字,很符合当前局面么?”
身旁一位揣着手的冬烘先生嗤笑一声:“洋鬼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随即自傲的指着城门:“北方星宿属玄武,玄武主刀兵,出师讨贼,取义‘以德取胜’,是为‘德胜’,而非‘得胜’。大军班师回朝,多取道安定门,取义‘太平安定’。”
“北平五朝帝都,似这般兵临城下,不过一手之数!明正统十四年,瓦剌大军兵逼城下,千古留名于少保,就是在这座德胜门,骂阵杀贼。历时五天,成功逼退瓦剌,史称‘京师保卫战’。”
“再就是这一回,定将载入史册...”冬烘先生摇着头,似乎觉着和一个洋人说这些很是无趣,摆摆手,面带不耐:“犯得着跟丫一洋鬼子说这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嘭!”
城外一颗信号弹冉冉升起,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这座封闭许久的城门,大街上顿时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满是激动。
“看!”
战马嘶嘶、炮车辚辚,军容整齐、气势磅礴。路边人海如潮、人头攒动,谁都想一睹大军进城的风采。
拉着“采风”兴致颇浓的约翰记者,两人在城内足足逛到下午,何金银才怀揣着难以自已的激动心情回到南锣。这时的南锣鼓巷主街,还是空空如也。
而到了傍晚时分,南锣鼓巷主街上迎来一群“特殊的客人”。
负责城防交接的队伍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住宿条件,除了执勤岗位,其余队伍星散在城内各大主街道上,就地休整过夜。而负责北城一带交接的轮换队伍,就有一支今晚选择南锣主街过夜。
“老太太,咱这片儿以前的几位街长、行会铺长聚在一起,老几位们商量了一下。这十冬腊月,不能让人家进了城还睡在马路牙子上!传出去让别人笑话咱北平人没礼数!”
南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此时和召集起来的九十五号院住户们“打商量”:“您各位看这样成不,院儿里谁家有空房,先挤一挤。实在没有,就看廊檐下面能不能挪动开,咱请队伍进来住一宿。真要是在地上睡,明儿还不都得冻坏喽!”
众人自无不可,由聋老太太领头,直奔主街。此时各条胡同里,都有举着蜡烛、点着煤油灯的住户们出来,请睡在马路牙子上的战士去自家休息,但战士们谁也没有动。
“抱歉,打扰各位。我们营房这两天就能定下来,今晚也只在这儿对付一宿。各位请回吧!”
生怕住户们不信,领头的排长让战士们背过身去。只见每人身后的包袱卷上,都缝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进城条例”。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行动听指挥”、“说话和气”、“损坏东西要赔偿”...
聋老太挤出人群,藤子拐杖重重敲击两下。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冻坏吧?这晚上不定要下多大雪!甭管什么规定,在家谁还不是父母的儿女、媳妇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们会忍心看你们在外遭这个罪?老太婆我不管那些,兹要是进了北平,我们就不能看着你们睡大街!”
说着话拉起一位战士就走,被拉扯的战士生怕把这位热心肠的老太太磕到、摔到,不敢挣扎,无助的看向那位排长。
“老太太!心意我们领!可我们要讲纪律!不能进民房!”
紧接着就向众人展示《入城决议书》:“我们为了争取进城资格,还在城外进行过大比拼!请您不要让我们犯错误!”
随即就命令战士们原地休息。
命令一声接一声的传达下去,一個个战士打开包袱卷,在冷冰冰的雪地上卧倒休息。不长的一条主街,只有“原地休息”的传令声回响着。到最后,除了巡逻执勤的战士,只剩下一众北平百姓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办。
几乎每条胡同都聚集着来“抢人”的居民,听着嘹亮的传令声、看着一个个果断席地入睡的战士,谁的眼眶不泛红?
何金银心里五味杂陈,悄悄扭过头去,不想泪水就这般轻易的滑落。余光瞥见傻柱正握着拳头、红着眼,扭头直往院子里跑。
“傻柱!嘛去?”
“烧热水!”
这一嗓子提醒了所有人,聋老太高举着拐杖,冲刚才严词拒绝的排长说道:“既然你们不肯进去,那我们烧点热水送过来...总不算违反纪律吧?”
见他犹豫着没有拒绝,随即扯起嗓子就喊:“大家伙,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不打、不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