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也干干净净,这才稍稍舒展眉眼。
他说:“下次先和家里说一声。叔叔阿姨很担心你。”
云漓点点头。
段清叙又问:“一个人去哪了?”
明知他不可能知道那个秘密基地在哪,也不可能看到上面的字,云漓还是一阵心虚。
她慢了一拍才答:“海边。”
段清叙又蹙起眉:“晚上海水涨潮,身边又没人,很危险。”
云漓低着头:“我知道。”
她在沿海城市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见她一直低着头,段清叙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严厉。
他那时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面对这种场面没多得心应手。不自觉抿了抿唇,神色才温淡几许。
他说:“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是我语气有点重了。”
“你刚升高中,觉得有压力是正常的,但还有很多其他的排解方式。”
云漓一听到“有压力是正常的”,后面的话就听不进去了。段清叙的形象和班里那些面目可憎的数理天才渐渐重叠。
她也忍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吐不快,反驳道:“可你当初就不是这样。”
“不是哪样?”他问。
云漓闷闷地说:“你一直考年级前三。”
段清叙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乌长眼睫上流过一抹月光。
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在回忆,还是在思考怎么诓她。过了阵才说:“也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
云漓指向他的书包:“那你证明给我看。”
段清叙拗不过她,书包拉链拉开,试卷夹一打开,里面平平整整全是卷子。
两张满分的生物,一张扣了一分的物理,还有一张149的数学答题卡。
云漓平静地看着他,还没长起来的小个子散发出一米八的气场:“还说不是。”
段清叙垂下眸:“是考试没考好才心情不好?卷子给我,我帮你看一下。”
“你看吧。”云漓存了几分赌气的意思,把手伸进书包侧边,掏出一把碎片递给他。
没想到天才的头脑这么擅长空间拼凑,段清叙盯着其中几绺白条看了一阵,扬起唇:“这分不算低。”
“……”没气到他,反而还暴露了自己的分数。云漓立刻收回手,把那些碎片揉得更皱。
等用力揉完了,她才发现,原来段清叙一直看着她。
少年双眸清亮,看到这双眼就能忘记天边的月光。
他扬了扬唇:“心情好点了?那就回家吧。早点休息。”
说着,朝云家的窗户抬了抬下巴。
云漓回头,眼睁睁看到她爸妈前一刻还凑在窗户旁边,下一刻就齐刷刷地消失在墙后面。
再转回来,段清叙已经扬了扬手,算作与她的道别。
“小叙——”
云檀升立刻拎着一箱吃的追出来:“今天辛苦你了,叔叔送你。”
云漓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段清叙的卷子,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
不开心的一夜,最终有一个还不算差的收尾。
所以她刻意忽略了之前的事情。
忽略了,沙滩上的那个名字,有一笔从中间断开。
从那时起就不圆满。
……
蓝调时刻只有二十分钟,对有心事的人来说,称得上转瞬即逝。
天色眨眼就黑了下来。
二十六岁的云漓沿岸而行,想找到当年的那块礁石,果然只是徒劳。
其实命运也不是那么无常,愿望能不能实现,它一开始就会告知。
十年过去,云漓不再有学业方面的烦恼。她成功考上了华清大学,父母也一直身体康健。
只有段清叙,是她没能实现的心愿。
是似是而非,从指缝里滑过的流沙。
她不是没有勇敢过。
而后才知道,原来没有缘分的人,就算领了结婚证,戴上戒指,一样走不到最后。
云漓看了看自己的包。
这是段清叙那天给她带的那款。烟青色软皮,款式漂亮。可靠近身体的那面,有一条长长的裂痕。
她摩挲着这条裂痕。
尽管背上包的时候,别人都看不见它。云漓却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她低声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对十年前的那个云漓。
“段清叙。”
“比起你,我想先喜欢自己。”
-
次日清晨,叙合资本会议室。
主位上的男人一身暗色西装,肩膀微微塌着,坐姿清散,正在听团队汇报,手机忽然震了震。
段清叙垂眸扫向屏幕。
底下人对视一眼。
这是每双周召开一次的大型投资评估会,优先级很高,段清叙一般的习惯都是会上开静音。
也不知老板今天在等谁的电话,能比这个会还重要。
大家注视着段清叙的手指,见他看清备注,容色波澜不惊,摁掉了来电。
众人:看来不是这个倒霉蛋。
会议结束已是一小时后,段清叙回办公室喝了杯咖啡,手机又震起来。
一接通,祁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