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医院走廊吊顶的NTP电子钟跳转到7:30。
内科内的晨间治疗井然有序地拉开帷幕。
相较于烧伤二科病患年纪小,病情复杂,实习生们只能协助配药扫床的情况,消化内科中的实习工作繁忙许多。
科室大量的液体治疗方案下,从第一波液体挂好扎完针开始,呼叫铃几乎是分秒不停得召唤着她们。
池雪给2床拔完针,回到治疗室内,拿剪刀剪掉针头扔进利器盒内,然后分类处理药瓶和输液器。
玻璃药瓶扔在套着黑色塑料袋的生活垃圾桶,使用过的输液器则丢入黄色的医疗垃圾袋中。
如此奔波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找到空闲喝口水,躲进处置室里休息。
同科的余筱也在里面,她似乎和男友发生争执,站在窗户边打电话,情绪有点激动。
池雪避嫌走到另一边,想到什么,也从护士服口袋中掏出手机。
微信中她和PRN的对话还停在几天前。
PRN:【贝果去宠物学校了,最近麻烦你了。】
一只雪球:【不客气.jpg】
他再没发来任何消息。
池雪指腹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瞧着白色气泡框中最后那行文字,总觉得哪里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不知是否因为第一次对异性投入了过多的关注与在意,她心中像揣了块石头。
沉甸甸的,惴惴不安。
智能呼叫系统再次传来播报声。
池雪摇头整理好思绪,对着护士站内的显示屏确认过病床号,才拐进治疗室取药。
病区床号逢4跳过,池雪带着7床的药推门来到了2号病室。
7床在病房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她走到床尾,依照三查七对法核对瓶签上标注的床号、姓名和药名,念道:“7床徐涛,这瓶是复方甘草酸苷注射液。”
躺在床上的病人闻声答好,他腹部铺着蓝色的无纺布治疗巾,有根橡胶管从治疗巾的孔洞中穿出,床边放着弯盘和纱布。
一位女医生立在病床内侧,戴着白色医用乳胶手套,手执注射器进行操作。
池雪话音刚落,另一侧本来俯身忙碌的人也直起了身,放开手中扶着的橡胶管,给她让路。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神情比印象里更加矜冷,使本就冷峭的眉眼,平添了几分难以解读的距离感。
池雪张了张嘴,压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到病人床头。
注意到输液架上药瓶里还有残余液体,默默等它全部滴落到输液器中,才抬手要去取药瓶,结果......
大约是之前液体滴的不顺,患者家属把输液架升得很高。
她努力踮了踮脚,觉得自己像个攀登珠峰的勇士,还是不行。
只得把手中的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去降输液架。
没等她行动,整个人猝然被笼进一片阴影中,如同陷入一场皑皑白雪。
有只清癯劲瘦的手毫不费力地取下了输液架上的玻璃瓶,递到她眼前。
“谢谢。”池雪小声道谢,取下输液器换上新药。
刚装好瓶套,手中的药瓶便又被他接过来,挂回了输液架上。
她愣了一下,迅速填好输液记录单,离开了病房。
从7床离开后,池雪始终有些神游,不在状态。
她抱着取回来的床单被罩,打开处置室的柜子,按顺序摆放。
谭薇搬着一箱生理盐水从门口探进脑袋,笑嘻嘻问:“池雪,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啊?”池雪眼神茫然,认真回想几秒,“没有吧。”
“那早上测回来的血糖值呢?”谭薇故作严肃地说,“杨柳老师刚才还问起是谁负责的。”
池雪合上柜门,伸手去口袋中摸索,掏出用了过半的医用棉签,输液贴,签字笔,手帕纸......
只有用来记录测量值的便签纸不见了。
她只觉得心惊肉跳,赶紧去翻其他口袋,也是一无所获,“等等......不会吧......”
丢掉便签纸本来无足轻重,但这个时辰再去重新给病人测空腹血糖就纯属异想天开了。
“好啦,别着急,”谭薇看着她方寸大乱地翻找着,眼神像是只惊慌的小鹿,放下箱子,走来递过一样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池雪看到纸条上熟悉的字迹,顿时长出口气,“天啊,我差点要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去找了,爱你薇薇,mua!”
“咳咳,受之有愧,”谭薇摸着鼻子笑起来,“我是借花献佛,真正拾金不昧的在外面。”
池雪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
护士站前,在7床那里见过的女医生和护士长面色严肃地讲话。
另一个身量修长的男生垂眸立在台前,一手扶着蓝色病历夹边缘,一手握着签字笔写字。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安静洒落,在他身上分割出明暗,是种毋庸置疑的英俊耐看。
池雪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生,但印象深刻的甚少。
宋奶奶屋中的旧相框里有位气质温润的南方少年,身形斯文病弱,像飘落在青砖黛瓦中的江南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