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没驶离城门太远,一时被人潮冲得货翻马惊,周烨赶忙打开箱子,拽出郁卿。
天色已黑,郁卿往远处一瞥,南方半边天都被火光冲亮,旌旗似刀划开长空,铁骑声如雷快如电,扬起黑风暴足有三丈高。
她哪里见过这阵仗。两军对垒,百姓永远是炮灰,想活命必须进城!
易听雪的箱子被惊马掀翻,她跌坐在地,下摆嫣红一片。
郁卿冲过去扶起她,却被周烨一把拽住:“别管她了,我们快跑!”
城墙上架起弓兵,不顾许多百姓还未逃进城门,一瞬间箭落如雨!
人群惊叫中,郁卿恐惧地拉着周烨,另一条手臂死死掺住易听雪不放。
城门侧冲出了一列轻骑,簇拥着一个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戎装男人,他如鹰的目光扫过众民,忽然停在郁卿身上。
然而,在建宁王看见郁卿前,周烨就先一步发现了建宁王。只一眼,他浑身震颤,猛地松手,任由郁卿和易听雪被卷入人潮。
周烨松手的瞬间,郁卿不敢置信地抬头,正好和建宁王的视线对上。她悚然一惊,拽起易听雪就往城里跑。
易听雪大喊:“城门快关了,你先走!”
郁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趁着城门关闭的那一刻,奋力推着她跑进去,被挡在门外的百姓爆出尖锐的哭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趁此机会,她赶紧扯下金缕衣袖子,给易听雪绑紧伤口。
易听雪怒道:“走!带着我你跑得更慢!休做无用功!”
郁卿起身笑了下,并未被吓退。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碎发,在晶亮的眸子前颤动。她嗓子嘶哑,声音仍清晰:“一人跑得是快,但两人才能跑得远啊。”
易听雪眼眶骤然红了,此刻才明白,郁卿不是胆子大,只是重情重义。
二人也不说什么了,往人多的地方钻,从城南走到城北,出了城就是北山。
一只金翎箭猛地从背后扎来,擦破郁卿肩膀,钉在她脚前。
“站住。”
人潮汹涌。
郁卿僵硬地回头,不远处建宁王坐于马上。角弓弦紧,金箭蓄势待发。
身后流民将郁卿与易听雪冲开,她们隔着人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两边跑去。
建宁王怒极咬牙,踟蹰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纵马追向郁卿,半条街后就将她按到马背上,抽开她腰带绑了双手。
“再跑一步本王砍了你的头。”
郁卿不敢挣扎,一路上被颠得直呕。建宁王进了营帐将她甩在床头,撕开她衣裳。
郁卿连忙求饶:“王上息怒,这期间有一点误会!”
建宁王怒不可遏:“本王四处寻你,你居然跟卖布料的商贾跑了,不就是想回随州找你那个村夫!”
郁卿头晕眼花,肩膀痛得麻木,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我在外面颠沛流离一年多,熬过了那么多苦难,只为撑到见王上的那天!我对王上的痴心天地可鉴,王上若不信我,我还不如去死!”
咣当一声,建宁王甩了一柄匕首在她身侧。
郁卿捆在一起的双手颤抖,寒刃映照她泛红的眼眶。
建宁王冷冷看着:“不是说要死?”
郁卿闭上眼,沉默许久,忽然仰头露出一个哀戚的笑:“好。”
她长睫沾满了泪水,仿佛晨露凝在娇嫩的花瓣。玉琢般的容颜褪去血色,苍白得一触既碎,一阵风吹过就会香消玉殒。
建宁王忽得想起当年他送她去平恩侯身边。
宴上她一舞惊动四座,翩若飞燕穿行早春细柳间。最后乐声落下,她也是泪眼盈盈,回眸笑望着他。
她细声细气道:“王上,就此别过。”
那一声百转千回,柔肠寸断,似有万般遗恨深埋心中。他夜里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忘记。在此之前,建宁王认为世上美人太多,倾国倾城只是酸腐文人口中的吹嘘。
而此刻,郁卿缓缓抓起匕首,声音低落:
“王上,就此别过。”
下一瞬她猛地刺向自己喉咙!
建宁王心惊神颤,抬手打掉匕首,寒刃刺破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匕首落在三丈之外。
郁卿大口喘息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也落了地。
帐外传来呼喊轩天,建宁王面色复杂,扯过一条碎布蒙住郁卿眼睛,拉起她双臂捆在床头。
“不想穿金缕衣就别穿,就这么跑出去!本王看你能跑去哪儿去!”他瞪了郁卿一眼,取弓大步出了营帐。
帐中未燃火盆,郁卿衣不蔽体,四肢后背都在早春的寒气中冻得冰冷。一夜奔走,她又渴又累,双手麻木。肩头的血渗出,疼得她一直哭,很快就起了高烧。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有金戈杀伐声,但她浑浑噩噩,无暇顾及,感觉自己就要死了时,好像有人掀起帐帘,缓步走来,站在床前。
郁卿想缩成一团,但抬不起头。想张口让他滚,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
缚住双手的系带被突然割断,郁卿滑落在床上,接着有人掀开蒙住眼睛的布条。
迷蒙间郁卿看到来人的轮廓,突然哭出声。
“渊郎!”
她哭得稀里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