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跳出来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是历朝历代从未变过的,今日越桃一言,颠了三纲五常,毁了君权根基,话锋直指他这个皇帝的无能,亦或是整个朝堂的无能。
李延回数次张嘴却无力辩驳,他生性仁厚,即使受了这凡世间二十多年帝王之道的教诲,亦觉着百姓兴,方能国兴,他身下那把龙椅才能坐得安稳。
“回兄,你我之辈来日任重道远,来年若是有幸春闱入仕,必要实现一番抱负,方不负天地,不负百姓。”赵朗见李延回久久未言,便道。
“朗弟,越娘子,今日我当真是不虚此行啊,我在此敬过二位,有朝一日,愿天下百姓皆能衣食富足,安居乐业。”李延回举杯一饮而尽,一扫眉宇浊气,身后帝王气运竟也隐隐变化,紫气愈深,却又薄了许多。
夜里酒楼生意更好,三人宾主尽欢,自是各自离去,越桃依偎在赵朗身侧,朝着八角胡同走去,缀满珠子的水红裙摆不住地荡着,昨日与赵朗说开后,她便不再拘着自己,随心随情,蹦蹦跳跳,半点也不稳重。
赵朗身姿挺拔,活像个会走的树桩子,身旁围着个撒欢的小狐狸,他瞧着四处无人,右手悄悄揽住了越桃,嘴角偷偷笑了起来,只不过左手还夹了个包裹,不知是什么。
待小娘子洗漱完,趴在鸳鸯红的床榻上,百无聊赖地翘起腿来,提起了今日的李延回,“那个李公子,相公觉着可交吗?”
“这位公子不是寻常书生,必是出身勋贵,却仍不忘忧国忧民,这便是他最大的长处,未尝世道苦却知百姓难。”赵朗一本正经道,他未在书案前,更不在床榻之上,仅着了件素白寝衣跪在了新买的搓衣板上,这板子未经衣物浆洗,棱角许多,颇有些折磨人。不过赵朗哪敢叫痛,心甘情愿地跪了好一会儿。
“相公他可不是出身勋贵,你再猜猜。”越桃狡黠一笑,半点没有怜惜床下郎君的意思,反而玩起了猜谜。
赵朗转念想来,白日种种划过心间,这才笃定道,“是当今陛下。”
“相公真是好生聪明啊。”越桃顺手勾起了赵朗白皙的下巴,纤长指尖略过挺直的鼻梁,逗弄着微卷的眼睫,好不快活,靠得愈发近,青竹香愈甚。赵朗气息稳都稳不住,微张着唇瓣,眼眸随着越桃扑扇个不停,绯红一色洒在面颊,连耳朵尖都不放过。
“相公怎的不说话了?是不愿和桃桃说了吗?”越桃伏在赵朗耳畔极为轻声道,惑得郎君几欲跪不住,他伏在床边,谪仙般清冷早已没了踪影,一再垂首默念经法也无济于事。
越桃还不放过郎君,划过唇间,轻轻绕了几下,偏不再留恋,在那郎君凑上来之际,起身坐了起来,妖冶一笑道,“相公不是在罚跪,怎的这般不老实,莫不是不肯诚心认错。”
“桃桃饶了我吧,求你了。”赵朗细碎地乞求声落在了越桃耳尖,偏偏激起了狐狸崽子磨人的坏性子,硬生生要让这纯白雪山之巅的神君身上染尽妖孽妩媚的赤红。
红烛燃尽,满屋狼藉一片,断成两半的搓衣板随意掷在地上,榻上更是凌乱不堪,床幔轻纱笼住了一双紧紧相拥的璧人,说不清是谁惑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