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临江,这客栈恰好能窥得几分江景,乍暖还寒,好不容易盼来春日,这两日又冷了几分,江上被薄雾笼罩,只有只孤舟停在岸边,夜色之下显出些寂寥。
而夜色以外,寒江尽头,群山连绵,若隐若现,想只巨大的兽匍匐的地方,便是乾坤山的所在。
倒是和仙山很不相同。
仙山自方圆百里起就布下了阵法,从不会被外人窥见,即便偶有凡人误闯,也很快会有弟子将他们的记忆抹除,遣送出去。
正想的出神,客栈门口传来响声。
叶南徽抬眼看去,有些意外。
“见月道长,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进来的是白见月。
她面上似有急色,匆匆忙忙进来,就往楼上闯,听到有人喊她,才停下。
见到是叶南徽,她神色一怔:“贾…姑娘?这么晚……你见到叶师兄了吗?”
怎么提到他?叶南徽一时还有些别扭。
“方才出来喝水时见到他了。”
听到叶南徽这般说,白见月狠狠松了口气,扶着扶梯,半蹲坐下来。
“发生了何事?”叶南徽见状,将她扶了过来坐下。
见她嘴唇发干,便替她倒了杯茶水。
白见月喝了茶水,缓过劲儿,摇了摇头:“没事,叶师兄回来就好。”
见她不想多说,叶南徽也就不再多问,如今这个时候,她本来也不想再提起叶珣。
谁知白见月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试探着开了口:“贾姑娘……你和叶师兄?”
不愧是同门师兄妹,怎么都这般不讨喜,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南徽在心中腹诽了几句,面上却端着一副茫然之色:“怎么了?”
许是第一次打听别人的私隐,白见月显得很不好意思,咬了咬唇瓣,声音才轻轻细细从嘴里泄出:“叶师兄……他之前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会带人,更不会…带一个凡人。”
话刚脱口,白见月便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慌忙解释:“我不是看不起凡人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跟在身边,难免麻烦。”
越解释越乱。
叶南徽见状,赶紧接过话头打住:“无事,见月道长,我懂你的意思。”
叶南徽确实懂,人间修士她接触得不少,对凡人的轻蔑,对妖魔的鄙夷,对鬼物的排斥,对她的…厌恶,几乎成了他们的本能。
像白见月这般还能意识到不妥之处的修士,已经是很难得了。
白见月见叶南徽并未介怀,才止住话头:“所以……你和师兄?”
“约摸是我和你师兄之前的有情人长得颇为相似吧。”见白见月如此想知道她师兄的八卦,叶南徽也没瞒着,“你知道的,男子嘛,总爱折腾些替身一类的东西。”
这料下得太猛,一时之间白见月连呼吸都停了几拍。
好半天才眨巴着眼睛找到自己的声音:“叶师兄亲口告诉你的吗?”
傻孩子,男子哪会和女子说这些,这不是缺心眼儿吗?
“自然是我猜出来的。”
“那你定是猜错了!”白见月的话接得飞快,完全不相信叶珣会是这种货色。
“你为何这般肯定。” 叶南徽来了兴致,准备好好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捋一捋男子的本性。
却见白见月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曾见过叶师兄倾心之人,她虽死了很久很久,但绝对和你没有分毫相似。”
窗外风刮得更大了些,远处还起了雷声,不一会儿倾盆大雨而至,又急又密,将街边梨花树上刚生的花苞都给打落了下来,花散满地,染了水气儿的花香带了些颓靡之意。
哟呵,今晚还聊出这么个猛料。
“真的,那位姑娘据说是为性情温柔和善的仙子……”
白见月仍说个不停。
叶南徽的目光落在窗外寒江之上,大雨瓢泼,这寒江上的雾气却越来越深,雾深难散,那江面之上似有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白见月终于注意到叶南徽在走神,顺着她的目光而去。
“……见月道长,你看那江面之上是不是有一座楼啊?”
寒雨罩孤楼。
白见月看着那楼霎时一僵。
“是镇妖塔!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道白光便从天际劈下,将那塔照亮。
碧瓦朱檐,美得不似凡物。
……
……
“去吧。” 少年立于檐上,亲手将那狐妖娘子送了进去,“记得为她引路。”
风雨之下,少年轻轻摸了摸镇妖塔塔顶,又眯着眼睛望向远处。
“南徽,我引你入局,但愿你能懂我苦心。”
“她必然会懂。”一个温煦的男声在少年身后响起,“毕竟你们都失去了一切。”
话音落地,一道琴音。
镇妖塔骤然散出数丈白光,将叶南徽所在的客栈笼罩进去,很快又归于寂灭。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