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
今夜的风尤其的大。
竟又把叶南徽才掩好的窗吹开了。
风涌了进来,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夜色如墨染,叶南徽暂居于贾蓉的身体里,肉眼凡胎,如今什么也看不清了,却松了口气。
被人当着面逼问自己能不能喜欢他的这件事,她还是头一次。
说重了也不合适,毕竟还要指望着他找镇妖塔,说轻了更不合适,若给了他错觉,以后纠缠不清,也很麻烦。
如今这风一吹,倒是为她解了围。
“这烛火熄了,我去找东西重点一下。”
叶南徽说着就要夺门而去。
但拉不开。
叶南徽不信邪,又试了试,还是不行,这才借着窗外零落散进来的月光,看清了门上的符咒。
“叶珣道长,你这是何意?”
叶南徽拧眉回望。
叶珣整个人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有月光勾勒出些许轮廓,叫她知道这人还在。
叶珣没有说话。
他在黑夜中与她对视。
修行至元婴,夜视对他自是不难。
一室漆黑,她的眸光微微失焦落不到实处,红唇轻抿,手死死地扒着门口,身体也紧贴在门上,看上去无措又可怜。
见他久久没有回音,蛾眉皱了皱,露了恼意,指甲在木门上划出几道轻痕,迫切地想出去。
她不喜欢他。
叶珣想。
这三个字如利刃,刚一想起,便直刺入心口,密密麻麻泛起痛意。
“我今日喜欢笑容明朗,说话好听的小公子,明日说不定又会喜欢别的。”
笑容明朗,说话好听。
叶珣垂眼,想到了那个总是叽叽喳喳,惹人厌烦的贾轩。
心间的痛意渐化作一股酸楚,似初春柳絮呛入肺腑,让人难以忍耐。
他自虐一般地深想下去。
若不是动了心,又怎么会这么快脱口而出。
心口的幻痛越发真实,眼角处痛得泛出了水光,模糊了她的面容。
叶珣掐着自己的掌心,勉力擦去了眼角的水痕。对面,她指甲划过木门的声响越来越频繁,眉宇间的不耐之色也越发不加掩饰。
他只看了一眼,便如坠冰窖,死死抓着桌角支撑着自己。指尖泛白,手腕上的捆妖绳也彻底被他的血浸湿,他愣了愣,勉强找回几分神智。
不能再让她更厌烦了。
如今只是不耐烦,只是不耐烦而已。
还不是厌恶,还不是……恨意。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叶珣长睫微颤,如劫后余生一般吐出口气。
像是溺水得救,靠着这个念头捡回了条命。
来日方长,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只要他还是叶珣,她里不会彻底厌恶他。
他的手缓缓放松,没错,只要他还是叶珣。
……
叶南徽的耐心已经快到了极限。
她讨厌有人用仙符将她锁在屋内。
这让她忍不住地想起仙山之事,仙符仙符仙符,他们修士最爱用仙符囚住妖魔。
从前她被疑杀了那个练气修士,被冤害了白清枝,仙山山主便喜欢直接用各种各样的仙符阵法困住她。
这东西于她而言,像是定罪符,也像是避无可避的天命预兆。
再等三息,叶珣再不放她出去,她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对不起。”
只是此念刚起,黑暗之中便传来叶珣的声音,很轻。
“是我唐突了。”
说完,那道封住门的符咒便随风散去。
叶南徽轻轻一推,门开了。
“我回来之后,不想看见我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叶南徽颇为冷淡地丢下一句话,便折身离去,再也没有分给叶珣一个眼神。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叶珣脸色白得像是一触即碎的薄胎白瓷,攥着手起身,从怀里拿出方鲛绡,仔仔细细将桌上不小心蹭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为她重新点燃了桌上的烛火,关好了窗,才若游魂一般走了出去。
—
真是晦气。
叶南徽在楼下大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压下了心头卷起的火。
晦气晦气晦气,又暗骂了几声。一想到方才那门上的符咒,就觉得更晦气了些,恨不能立马去买些柚子叶拍在身上好好去去晦气。
叶南徽又猛喝了几口水。
要不是看在这人在物妖阵中豁出性命入阵,也算是共患难的份儿上;要不是看在他长了一张质素尚可的脸的份儿上;要不是看在找镇妖塔离不得他的份上……
叶南徽脑子里一连过了好几个要不是,心头的火气勉强消解了几分。
算了,不要和一个元婴期修士计较。
叶南徽努力开解着自己,又溜进识海看了看那本依旧灰不溜秋的命书,才算是安了心。
夜深人静,守夜的店小二倚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偶尔传来几声烛火燃烧的毕剥声,让人无端觉得安宁。
长舒了口气,叶南徽也不着急回屋,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