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庆阳侯离开了翠竹院,脸色比来之前还要凝重三分。
苏昭雪悄然侯在茶房廊檐下,目送庆阳侯离开。
她猜不到娄樾与庆阳侯所谈的话,不过显然二人做了交易。
至于会不会影响苏氏的正妻地位,苏昭雪不好说。
娄樾起身跨出正厅,仰首望月,眸光不经意扫过东侧的茶房,有道倩影立在那里。
无声无息,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瞥向她,“你站那作甚?”
苏昭雪回神,向娄樾行礼,而后缓步行来,“公子,昭雪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为昭雪答疑解惑。”
待她走至近前,娄樾近距离打量她的眉眼,嫦娥眉拧成了小山尖,她的狐狸眼里盛着迷惘、矛盾与自责。
“你可是觉得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王盼月的名节?”
烛火摇曳,娄樾的脸在光影里看不真切,他眸光沉沉,敛了笑容,初见那一日的压迫窒息感再次卷土重来。
苏昭雪被他骤然释放的威压震慑住。
近几日的和颜悦色让她失态,忘了尊卑,他待她的宽容与亲近不过是表象。
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贤王世子,而她只是一名普通商户女。
不,撇开苏家养女身份,她不过只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孤儿。
苏昭雪双膝一软,跪地求饶,她没胆量质疑他的决定,也无权质疑。
“公子,昭雪不敢,本就是昭雪有求在先,又怎会怪罪公子。”
娄樾垂眸,她低垂眉眼,耷拉着双肩,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他扫了一眼,复又不着痕迹移开,“你是不敢,可你心里早就给我下了定义。”
苏昭雪听出娄樾话里的怒意,顿时惶恐不安,忙膝行几步,近前抓住他长衫下摆。
“公子,请您千万别与昭雪置气,昭雪言语莽撞冲撞了你,是昭雪的错——”
嗓音带着委屈与哀求,还有一丝颤抖。
“起来吧,我并没有要治你的罪。”
娄樾见不得她泪盈于睫的可怜模样,抬手示意她起来。
苏昭雪连忙叩谢,跌跌撞撞爬站起来。
“天色不早了,你下去吧。”娄樾还有事忙,没功夫与她多聊,打发她自行离开。
苏昭雪吞下未尽的话语,不能违抗,无奈行礼退了出去。
待出了前院回到后院,梅一从屋檐上跃了下来,见她眼眶泛红,俨然一副被训斥的样子,无声向她招手,示意她回房叙话。
室内。
梅一主动告之,“苏姑娘,公子说得对,你太过心软,你觉得可怜了王盼月,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日王盼月真的醉酒不能反抗?”
苏昭雪懵了,一头雾水看着梅一。
青梅酒不醉人,不过她亲自在杯盏里掺了迷/情/药,一杯也会醉。
梅一无奈叹气,这姑娘瞧着精明,实则也会糊涂,怪不得公子曾叮嘱过她,叫她暗中看顾好苏姑娘。
苏昭雪生怕自己错过真相,焦急道:“还请梅姐姐详细告之。”
梅一也不卖关子,缓缓道来,“你也知道我善于隐匿探听消息,侯府内宅发生的大小事皆逃不过我的耳目,知府大人府上也不例外。”
“你长姐邀请王盼月来侯府做客,设计陷害你,你自己猜出来了。”
“那日赏荷宴,你故意留了一手,未在酸枣糕里放白术,你长姐却联合王盼月陷害你,败坏你的名声。”
“可你未猜到,王盼月之所以针对你可不是为了她的手帕交苏昭阳,而是王盼月也暗中思慕徐怀安。”
啊?王盼月思慕徐怀安!
晴天霹雳。
苏氏定然也不知晓此事。
苏昭雪被当头棒喝,瞬间醍醐灌顶,所以那日她的设计,王盼月已然看穿。
怪不得当日王盼月只躲在徐怀安身下哭哭啼啼,都顾不上怀疑她,原来是将计就计。
如此,如此她便错怪了娄樾。
他的心狠手辣是为了她,况且他做事留有余地。
梅一看出来她的愧疚难安,故意敲边鼓,“呐,我们公子这人素日很好说话的,几乎对我们甚少动怒,我看公子今晚气得不轻。”
“哎,公子本就夜里难以安寝,你还惹他生气——”
苏昭雪坐立难安,哪里禁得住梅一的激将,她噌地起身,“我去向公子道歉。”
梅一不管她,狡黠一笑,先一步溜出了屋。
不至于负荆请罪,但空手过去口头道歉不能诠释她的真心。
苏昭雪仔细琢磨,决定先去茶房一趟,给他做一碗宵夜。
一盏茶后,苏昭雪端着一碗鸡子羹,走到南窗下,“公子,你可睡了?”
屋内燃着烛火,娄樾的剪影映出窗外。
娄樾躺在屏风里侧的卧榻上,听见苏昭雪的询问声,叫她进来。
他未起身,只放下手里的卷宗,左手支着额头,眸光懒洋洋地瞥向屏风外的人影。
她手里端着托盘立在屏风外,脚步局促不安。
娄樾出声唤道,“你进来。”
须臾,苏昭雪绕过屏风,一眼见到躺在卧榻上的娄樾,他寝衣未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