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是明家的外孙女吧。
陈清也一愣,后才反应过来大爷说的是自己母亲的姓。她有些防备:“是我,您倒还记得。”“记得,小丫头不容易啊。喏,这个给你。’大爷从大衣外套掏出一截干枯的树枝,很是随意地递到陈清也面前:“桃木枝,晚上阴气重,你又是一个小姑娘来的,带上避避邪。"
“我....”陈清也扭头看他,刚要开口。大爷却已经推开了铁门,侧过身示意她进去:“带上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陈清也抿唇接下,顺手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谢谢。’
”行了,别待得太晚,不然老头子我睡着了可没人给你开门。’
”好。
小镇的墓地没什么别的布置,没有路灯没有花坛园艺,入眼是成排成排的墓碑,大的小的统一制式一模一样。每行入口处倒是种了一棵小松树,取松柏长青的意思,不过也没什么用,毕竟人都成了碑,要是墓碑长青说明是天气潮湿,或者后人不尽心,都长青苔了。这行行排排的墓碑一模一样,陈清也打高手电,站在原地开始数数。
她记得阿婆在倒数第二排。
倒数第二排,第四个位置。
数字和位置都不好,一如她和阿婆过去在小镇里的处境。
“阿婆,我回来看你了。”陈清也从纸袋里拿出报纸平铺在墓碑前,又往蛋糕盘子里分别放上水果,"来看看你,顺便也来看看我妈。"
陈清也点完蜡烛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墨色的大理石碑上用金色勾上的阿婆名字、生卒年以及立碑人。当初碑前放骨灰盒的石板还是陈清也自己封上的,所以谁也不知道,阿婆的墓里其实葬了两个人。阿婆,还有陈清也的母亲。
当初公墓落成,镇上的人集体从后山迁坟的时候,所有人都抵制陈清也的母亲进公墓。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杀/人/犯,这样的人进公墓会坏了风水。往后谁家再出个意外,都会归结于陈清也的母亲,毁在一个死人的墓地上。
老一辈还试图用歪理说是,说她已经出嫁,怎么都没道理葬进娘家所在的公墓里。
阿婆一个人抵不过一群人,迫于无奈只能暂时搁置,可她始终没有忘记过女儿。
她怕陈清也恨她的母亲,怕自己百年故去后,女儿就成了后山上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
所以阿婆最后的遗愿,是想和女儿葬在一处,她可以进公墓她愿意和可怜的女儿共享后人的香火。只要有人还记得她,她的女儿就不会是孤魂野鬼。甚至哪怕有一天她也被遗忘了,那也没关系,她作为母亲会再一次保护自己的女儿。
”阿婆,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这时候回来看你吧。”
陈清也半跪着,用湿巾擦干净墓碑上的浮灰,又撕开线香的包装整把点燃。同样的动作她又重复了一遍,点了两把,母女两人一人一份。
“其实我也不知道。”陈清也垂下眉眼,指尖抚上墓碑冰凉的正楷字体,“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没地方可去,觉得很想你。
"想你拍拍我叫我清清,想想吃你烧的鸡头米银耳羹。’
”阿婆,你肯定在怪我吧。要是当初我没把房子卖了,至少现在可以躲回家,在家里做个你还在的梦。"陈清也揉揉鼻子,她其实不想哭,只是风吹得鼻子泛
酸,一度让她觉得要掉鼻涕下来。
"其实我过得挺好的。”她像是怕自己牢骚太多,惹阿婆在地下干着急,就努力扬起嘴角,扯出个不伦不类的弧度,“今年赚了不少钱,存下来的钱我买了辆车,是不是很厉害?说不定明年就能把房子买回来了。‘”我一个人挺好的,不用担心谁,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牵绊。所以阿婆,你不用担心我。”陈清也坐在墓碑前,膝盖曲起支着,胳膊架在膝上。她想,幸亏阿婆前后左右还没邻居,她现在也不算深夜叨扰别人。
她抬头望天,云城的夜晚甚至还能看到星星。陈清也觉得,此情此景就应该配酒,白的啤的都行,喝完会觉得这世上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伸手去摸纸袋,纸袋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酒被她留在车上了。
原本计划得很好,看完阿婆后找个地方喝点酒,喝蒙了就睡一觉,等睡醒了酒散了再开车回新海。回到家继续睡,睡过明天,回去上班。生日过不过无所谓,她主要不想看见阮舒池。看见他会想起蔺怡,想到她过去的十五年,然后在生日这天怨气更重。
这会儿线香已全部烧成了香灰,簌簌落在地上,被风一吹连痕迹都没留下。蜡烛倒是烧透了烛芯,火光还明明灭灭硬撑着不肯熄灭。
夜色更深也更觉凉意,陈清也终于想起时间,打开手机一看,不过简单陈情时间竟已经过了12点。想到门口大爷的话,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反而不那么着急。大爷说不定都睡下了,真被锁在墓园就锁着好了,她也不愁去哪儿。
陈清也对着墓碑恭恭敬敬鞠了几躬,看那点蜡烛在风里最后摇曳几下,再逐渐灭掉。
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今天是她的生日,27年前正躺在她面前的女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下了她。虽然在她十来岁的时候,生她的人几乎可谓收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