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向上望去,那慈恩寺塔是下宽上窄的结构,越往塔尖去,塔身便越小。也就是说,越往高处去,绳索离塔身便越远!
方才那阵风,少女还能靠着塔身借力,再往上爬,便只有被风吹落的份了。
一时间,众人仿佛都料定了那高空中的少女必死的结局,惋惜之声不断。
更有那多愁善感的妇人,当即抹起泪来:“好好一个俏丽小娘子,怎的如此苦命……”
“小娘子如此拼命,难道是不愿给方才那人为妾?”
簪花郎君起了这个话头,众人登时看向锦衣男子议论起来,语气中多有指责,均不满他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如此逼迫豆蔻少女。
锦衣男子被道德审判,神色几番变幻,涨红了一张脸。
又想到果儿在如此强风之下都能顺绳攀援到七层楼高,想来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一时也不敢再有将人纳为妾室,在家中磋磨的心思。
思来想去,他终于下定决心般仰头大喊:“赌约作废!娘子且下来罢!休再逞强!”
男子中气十足,浑厚的嗓音迎风传至高空中,少女闻言轻笑一下,扬声道:“赌约既成,我儿莫悔!”
少女清越的声音在风中飘荡,锦衣男子涨红了一张脸,愤然道:“狂妄小儿,气煞我也!”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心下惊叹,如此生死存亡之际,这少女竟还有心促狭玩笑,其心性之坚,实非常人可及。
“如此生猛无畏,可惜是个小娘子……”
白须老者慨叹一声,动了动仰的发麻的脖子,眼中几分遗憾与不忍。
“呃啊!!!——”
众人慨叹之时,忽地一声高亢的驴叫响起,惊地众人低头看去,只见白驴大叫一声,张口死命咬住那簪花少年郎的衣摆,大有不将他那粉色大袖长衫撕开不罢休的气势。
而那小郎君拼命挣扎,仍旧无法挣脱白驴的挟制,累的面红耳赤,大力拍打驴头喝骂:“孽畜松口!”
白驴非但没有松口,还猛地一大口隔着衣衫狠狠咬在少年郎的臀部,痛的他惊呼出声,几乎带了哭腔。
高空中的果儿听见动静,向下望去,虽天高地远,但她目力过人,一眼便看明白了地面上的状况。
果儿单手控绳,屈指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顷刻间,白驴竟如遭逢神仙点化般,化作一张飘飘荡荡的驴形白纸,将那粉衣少年郎一卷,裹挟着一阵风飘飘摇摇地升向空中去了!
众人惊骇中,只见那小郎君在空中拼命挥舞双臂,挣扎着想要挣脱那驴形白纸。动作间,他宽大的袍袖中,竟如落雨般洋洋洒洒地落下许多金银之物,甚至还有不少通宝纷纷扬扬落下……
“天也!这郎君是神仙座下的散财童子吗?”
“浑说!这分明是我方才丢进铜锣打赏小娘子的通宝!”
一个卖油郎从地上拾起几枚通宝闻了闻,那熟悉的香油气味,沾满了油的锃亮通宝,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这小郎君竟是个贼人?”
众人议论间,锦衣男子也从空中坠落的财物中,捡到了本挂在自己腰间的锦囊,并一块镶金玉佩。他顿时大喝起来:“兀那贼子!我还当你好心搀扶于我,原来竟趁机偷了我随身财物!”
一时间,众人纷纷摸向身上财物,竟大多都有遗失,纷纷如寻宝般,满地找寻起各自的失物来。
而那偷窃财物的粉衣郎君,已被白驴化作的薄纸卷至两层楼高,惊骇地朝天哭喊:“娘子!大师!小人知错了!求娘子饶我一命!”
高空中的果儿闻言,冷哼一声,又是一声呼哨,驴形白纸猛地张开,哐地将人毫不客气地从半空中丢了下去。
粉衣郎君狼狈地跌落在地,摔得哀哀痛呼,非但无人同情搀扶,还有不少被偷了财物之人趁机踹了他几脚。
而那驴形白纸却如纸鸢般扶摇而上,不消片刻,便随风稳稳落入了果儿随身的蜜色货郎包中。
众人见状震惊不已,也顾不上抓那小贼,纷纷惊叹喝彩。
恰在此时,高空中难得疾风暂缓,果儿伺机发动全身之力,手足并用,向上猛蹿数丈,竟真的教她攀至慈恩寺塔九层之高!
围观众人见果儿如此冒险之举,正惊骇间,却发现她所在之高处,竟还越过塔尖一丈有余!
一时之间叫好声有如山呼海啸,似要掀翻整个慈恩寺!
众人兴奋之情未过,凌空又是一阵疾风席卷而来,绳索剧烈晃动,再次向塔身倾倒而去。
“娘子当心!”
又是一阵惊呼,果儿被劲风裹挟,如风中残叶,飘摇下坠,似是全无反抗之力。
围观众人心中均是一沉,纷纷避开目光,不忍目睹果儿血溅当场……
“好术法!”
白须老者一声大喝,将众人的视线重新拉回空中,只见果儿包中驴形白纸如有实质,飞向果儿胯下,将正要疾速下坠的她稳稳驮住。
果儿稳住身形大力一甩,手中正下坠的绳索猛地调转方向,飞向慈恩寺塔尖。果儿骑着“白驴”踏绳而过,一息之间,便已稳稳站在了慈恩寺塔的九层塔檐之上!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