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川的问话,再看一眼他那略带阴沉的脸色,张安世猛的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拱手道:“老师,我小姨在厨房忙碌。”
杨川随手放下筷子,想了想,又捏起来,端了一碗浆水面默默吃了起来。
本来,他想爆炒。
但想了想,却终于还是决定,这种事情,还是清炖出来的有味道,汤汁鲜美、清澈,余味无穷,方才有家的味道。
他吃的很慢,也很认真,对桌上的肉菜却是看都懒得去看一眼;甚至,就连他平日间最喜爱的野菜,也是不曾吃上一口。
这一幕,落在大家的眼里,自然便有了不同的内涵。
南宫公主面含微笑,对娜仁托娅的侍奉极为满意;刘满则一脸忐忑,时不时的向门外瞅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张汤,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存在感,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肉菜,干瘦的腮帮子略显饱满。
张安世则像個小老头儿,端了一碗饭,缩着脖子慢慢吃着……
……
这一顿饭,就吃的十分沉闷。
吃过饭,杨川像往常那般,迳直回到阁楼,先给自己沏了一壶苦荞茶,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慢饮着,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一炷香工夫,刘满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一会儿,却终究没敢进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娜仁托娅来了。
她在门口探头看两眼,便一溜烟的走了。
没有杨川的允许,庄子上所有的妇人,都不准往他房里闯,这一条规矩,当初主要是为她和刘满二人所制定,简直就……嗯,简直就过分!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张汤进来了。
他默默拱一拱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苦荞茶,这才坐到杨川对面的椅子上,冷冷说道:“杨川,你可瞅准了?”
杨川点点头,道:“她是我杨川的女人。”
张汤沉默良久,喟然叹息:“我岳丈是郅都,如今还被朝野上下称为大汉酷吏,名声不太好;况且,她们家的仇人太多,要不是大长门和御使大夫儿宽这些年来的照拂,恐怕早就被人斩草除根了。”
杨川道:“我知道。”
张汤道:“我儿张安世不知轻重,擅自做主,将你拖进这一滩烂泥坑里,回头我便治他。”
杨川摇头,沉吟道:“此事不能怪张安世,张汤,你我二人之间,就别整那些虚的,你只需告诉我,当初戕害郅都大人的究竟是哪些人就行了。
此外,眼下这天下,还有谁会对她下手?”
张汤摇头,干净利落的说道:“杨川,有些事情,你不要掺和了。”
杨川轻笑一声,道:“你张汤除了刻板、僵化,如今看来,还应该再加上一句愚蠢而怯懦,不算一条好汉。
张汤啊,你说说,这天下哪有天天防贼的道理?
你今日不说,我杨川也不怪你,谁教你老小子胆小怕事,连你儿子张安世都有点看不起你呢?”
张汤欲言又止,一张瘦俏如杀猪刀的黑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我岳丈郅都自杀,明着是窦太后、王太后、田蚡几人所逼迫,实际上,却还是因为他逼死了前太子,心下愧疚而已……”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杨川其实早已知晓。
有些事情本来就明晃晃、亮光光,有如秃子头上的虱子,就摆在那里,不过因为牵扯到皇家阴私之事,没人敢说罢了。
当年,逼死那位‘大汉苍鹰’郅都的,除了明面上的那几个人,其实最大的杀人犯,却终究还是前太子与刘彻的亲爹、景皇帝。
呵!
逼死前太子,逼死、逼死前太子的‘凶手’郅都,却还要对郅都的儿女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果然是皇家好手段。
杨川最为忌惮的,却还是眼下的皇帝,刘彻,作为那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他对当年逼死自己哥哥的郅都,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
依照杨川的本心,这种烂事,任何朝代都有,他想都懒得去想一下,免得影响自己的食欲;可是,想到织娘……他那一颗早就冷硬的心,竟莫名的柔软起来。
张安世这哈怂,给自己的老师挖了一个大坑啊。
杨川慢慢喝着茶水,目光闪动,良久之后突然问道:“当初,给你岳丈传下太后密旨的是谁?儿宽?还是公孙弘?”
张汤迟疑一下,低声道:“主父偃。”
杨川笑了。
逼死郅都的人,果然还是老皇帝的意思,如今,主父偃被桑弘羊害了性命,表面看来,是为了谋取他的‘推恩令’,实际上,谁特娘的能说得上,背后到底有多少人想让主父偃赶紧死掉算求了?
“张汤,我杨川运气好,”杨川没头没脑的说道,“可是,对有些人来说,运气可能就不太好了。”
张汤第三次叹息,道:“杨川,算了,满月公主虽然性格刁蛮,但在你这一年多的调教下,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杨川摆摆手,温言笑道:“好了,他大姨夫,你就别劝我了。”
张汤老脸一黑,没好气的骂道:“八字还不见一撇,你这就开始攀亲戚了?”
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