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到了八月三十。
因与人有约,焦顺一早就出了家门,轻车简从的赶奔东华门左近的澄清坊。
澄清坊内因有四家铁子王府,再加上离着东华门不远,上档次的酒家可说是星罗棋布,多有王公贵胄高官显贵出入其中。
这次要去的阅微阁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据说是前朝某大学士的旧居改造而成,最受那些掉书袋的文人追捧。
焦顺也是久闻其名,不过他一向受士人排挤,平常肯定不会来此自讨没趣这回也是得了贾雨村的请帖,推脱不过才来赴约的。
却说眼见离着那阅微阁不远,忽就见一彪人马浩浩荡荡而来,街上无论官民尽皆退避三舍。
焦顺的骡车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在路旁挑起车帘观瞧,就见那排场比之贾母出巡犹有过之,再听路人指指点点的议论,才知道是南安太妃带着独生女去城外进香。
话说
八公且先不论,这四王里净出短命鬼了,北静王水溶的老子三十出头就死了,上一代南安王连三十岁都没能捱到,东平王更惨,才成亲没多久就挂了,这一代东平王两岁就继承了王位,到如今也还不到十岁。
数来数去,也唯有西宁王还算长寿,如今年过四十依旧身康体健。
总之,焦顺在路旁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南安王府的队伍才终于见了头。
因这一番耽误,等他赶到阅微阁时,就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左右。
照着贾雨村交代的,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西侧一处角门前,焦顺刚要下车,就扫见一身便服的贾雨村从门洞里迎了出来。
他不由皱起眉头,边挑帘子下车边扬声问道:“世兄怎么在外面候着,难不成今儿另有东道?”
以贾雨村如今的身份,说什么也不该跑来门前迎客,除非是席间另有做主之人,身份尊贵还在他之上。
而贾雨村见他终于来了,正满脸喜色的往上迎,听到这话脚下先是一顿,继而苦笑着拱手道:“唉让贤弟见笑了,为兄也是身不由己啊。”
说着,他拍了拍头上的帽子:“普天之下的地方官儿,属我这顺天府头上的婆婆最多,旧在同知任上,眼里全是这三品顶戴,如今做了府尹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乌纱帽,分明就是个紧箍咒!”
“这”
焦顺正要打探,到底是谁请了他做中人,忽就见有个小厮从里面出来,不卑不亢的问:“可是焦大人到了?我家大人请二位入席。”
贾雨村闻言,忙不迭拉住焦顺道:“走走走,今日所为何事,贤弟入内便知。”
焦顺心下狐疑,可料定他也不敢埋伏下什么刀斧手,何况来都来了,怎么也该进去一探究竟才是。
于是半推半就的跟着贾雨村,走近了那宽敞雅致的偏厅里。
因这阅微阁是文人骚客聚集的所在,故此焦顺进门前揣摩着,这应该是朝中某位重臣设局,保不齐就是位阁老也说不定贾雨村把自己说的再卑微,也毕竟是堂堂三品大员,等闲哪敢让他在外面迎客?
然而进门之后,入眼的却并不是什么紫袍玉带,而是一个和自己官阶相仿的五品官儿!
可哪个五品官儿敢让顺天府尹在门外迎客,自己却躲在屋里品茶的?
焦顺正疑惑不解,贾雨村就殷勤地介绍道:“贤弟,这位是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周大人周大人,我这位贤弟应该不用再介绍了吧?”
原来是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怪道敢如此托大!
当初逼得贾政差点打死贾宝玉的,好像就是这厮。
这时那周长史才起身,对着焦顺拱了拱手:“焦主事。”
的!
焦顺闻言暗骂一声,果然是狗仗人势的东西,自己升任工学祭酒的事儿天下皆知,偏这厮非要以主事相称,明摆着想要压自己一头。
要是忠顺王当面也还罢了,他一个王府长史官有什么好得意的?
谁还没个靠山不成?!
当下焦顺也冷了脸,松松垮垮的回了一礼,连腰都没怎么弯,便打着官腔道:“敢问周长史找焦某来,可是有什么差遣?”
那周长史显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见焦顺的态度竟然敢比自己还倨傲,脸上立刻毫不掩饰的显出不快来,迁怒的横了眼贾雨村,然后抬手往一让道:“且坐下再说吧。”
他面露不快,焦顺又何尝有什么好脸色?
压根没有动弹,直愣愣的道:“我看还是先说清楚的好,焦某愿本有桩买卖要谈,全因贾府尊再三邀约,才不得不来如今既换了东道”
“焦大人!”
那周长史原本已经准备坐回去了,听到焦顺这话又忙挺直腰板,狠狠瞪着焦顺往半空一拱手:“本官乃是奉王命而来,你这般推三阻四的,难道没把王爷放在眼里不成?”
“不敢。”
焦顺又是一礼,问道:“却不知王爷所命,是私事还是公事?”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忠顺王最是蛮横不讲理?
仗着他的威风,这周长史向来也是无往不利,尤其在他看来,连荣国府的贾政都不敢对自己如此无礼,一个荣国府家奴出身的五品官,自然更要奴颜婢膝以对。
谁成想这焦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