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皇后宫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晚。
穆贵人从景仁宫回储秀宫时总要途经谨嫔的钟粹宫,为此两人平日里一直是结伴而行。
自方才踏出了景仁宫的大门,两人心里各自装着心事,一直都未曾开口言语。
刚路过承乾宫,穆贵人眼眸一转便开口唤停了谨嫔。
“姐姐,我忽而发觉这发髻上的簪子方才不知落在哪了,正欲打算沿路回去寻,便不能与姐姐同行了。”
这破理由谨嫔自然是不信的,但她也不在意,遂摆手道:“也罢,天黑路滑 妹妹当心便是。”
穆贵人闻言欢喜一笑,而后朝她微微福了福身便掉头沿路回去了。
一般来说主仆性子多少都是有些相像的,谨嫔的陪嫁宫女亦不例外,同主子一样都是直爽的性子,即便在这宫里待了这几年改变了许多,也改不了本性。
她侧眸询问道:“主儿,奴婢没瞧见穆贵人掉什么簪子啊。”
“她那是着急回景仁宫向皇后表忠心呢。”
谨嫔心中有数,自穆贵人依附皇后开始,私下里便想越过自己去,所以总在皇后面前献殷勤,表忠心。
她什么样的话都肯替皇后说,什么样的事都肯替皇后做。可惜她不够聪明,办事情没有一次能成功的,即便成功了也做不好善后,皇后为此颇为头痛。
宫女询问:“那您打算如何?”
“这种事情本宫本不愿牵扯,也不敢牵扯,既然她一心想为皇后分忧,那本宫正好置身事外。”
谨嫔自今日踏进正殿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细细打量着皇后,她眼下的乌青施了粉都盖不住,想来昨夜便为了娴嫔有孕之事一夜未得好眠。
今日唤她们留下,自然也是为了示意两人除去娴嫔的孩子。
谨嫔也是自皇后吩咐两人对七阿哥下手以来,才幡然醒悟渐渐看明白了她的为人,可当真是佛口蛇心。
但自己早已与皇后、穆贵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即便后悔不已,但已然是骑虎难下了。
冬天的夜晚,月光朦胧,像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冷清。
谨嫔抬眸看去,那苍白的月光使她感到阵阵凄凉意,杂乱的思绪点点漫延,徘徊在心头许久许久,最终在一声无奈的叹息声中飘散。
…
片刻后,景仁宫。
皇后刚坐在铜镜前,正欲吩咐剪秋与绣夏为自己卸去发髻与头饰,而后篦(bi)一篦头发。
娴嫔的身孕,就好像给一泉湖水里投入了一块巨石,让原有的平静荡然无存。皇后昨夜辗转难眠,将各种办法都捋了一遍思绪,试图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种。
而此时绘春推开殿门,走近她身边微微福身:“娘娘,穆贵人折返回来 说有事要求见您。”
铜镜中倒映出皇后的脸庞,她嘴角勾勒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她还是回来了。”
她手上的动作未停,慵懒着取下自己的护甲,吩咐道:“请她进来吧。”
殿门口,穆贵人得了绘春的示意,先是回眸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菱云,在殿门口候着即可,而后独自踏进殿内。
她朝皇后走近,恭敬行礼:
“皇后娘娘,臣妾叨扰了。”
见主子并未立即出言回应,剪秋眼眸一转悟出来了几分。
她抬手放下手中刚从主子发髻上取下的凤钗,随即散去了殿内守着的其他几位宫女们后,关上了殿门。
皇后的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指着一旁的红木带托泥五足圆凳道:“坐吧。”
“多谢娘娘。”穆贵人含笑应了一声但并未坐下,依旧恭敬的站立于一侧。
皇后抬手轻抚自己胀痛的鬓角,同时叹息一声:“本宫昨夜忧思不已,为此今日才会格外疲乏些。”
穆贵人未曾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但也明白皇后此话绝对不是随口一说。
她思索一瞬后并未想明白缘由,便只能捡了句好听话来回应:
“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务必得保重凤体,臣妾等才能同沐恩泽。”
皇后眉目间微有笑意,脸上却淡淡的:“你方才想说什么便说吧。”
“娘娘,娴嫔这一胎臣妾有主意让她保不住。”
皇后闻言佯装出惊讶的模样,转身看向她,压低声音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倒让本宫弄糊涂了。”
“娴嫔明明知道了自己遇喜,却悄悄瞒下了此事,可见是不想让旁人知晓,打算等胎像稳固了再和盘托出。”
“那又如何?”皇后显然不明白她又重复一次这句话是什么用意。
“倘若这期间她自己没了孩子,总不能怨旁人吧。”
“意外?”皇后蹙眉疑惑道。
剪秋还以为她能说出个什么绝妙的主意来,没想到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为皇后取下最后一支东珠耳环,插嘴道:“小主入宫晚,想必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娴嫔娘娘头次遇喜便是被李贵人养的猫意外扑了肚子导致小产,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会格外小心谨慎的。”
穆贵人听了后蹙眉沉吟不语,良久方道:“只要娘娘不必担心,臣妾自有办法为您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