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各个海洋,其水文地理都千差万别,比如图尔内斯特城的港口,是箭河入海前的最后一个分支腾河,船只可以驶入这里避风,因为这是内陆的水系,不受海风的影响,又有腾河的淡水及其他出产供应,而同为港口城市的永恒之城,她的港口则是一个口小肚大的海湾,狭窄的入海口既阻挡了海上的风暴,也使得那些海上的强盗不敢轻易进入她,唯恐做了那瓮中的鳖。
除了这明显的地利以外,港口的海湾内还有许多隐藏在水下的礁石、暗流和浅滩,除了那几条狭窄的常用的航道供商船出入外,其他地方非得有本地的领航员不可,大军一旦冒冒失失地冲进来,很可能在这看似宽阔、可以随意行动的海面上撞到礁石,或是搁浅在水下沙滩上,或是被暗流冲得撞在一起,即使是富于航海经验的北方人,一旦不幸被海风吹离了他们熟悉的地方,搁浅在陌生的海滩上,等待他们的,也往往是全军覆灭的命运!
但是,今天的纽斯特里亚海军,并不担心这一点。
“向左向左”一个脸上蒙着帕子的女人正引导着船只向前,她并不是因为害怕凌厉的海风吹坏她的肌肤而在脸上蒙了帕子的,不,身为渔家女,终年沐浴海风的露西亚现在想起保养她的皮肤,未免也太迟,何况避得了海上的风,也避不了咸苦的海水对皮肤的侵蚀,她在脸上蒙着帕子,乃是为的另外一个缘故。
帕子下面。那原本还算高挺的鼻子的位置,现在是个流血的黑窟窿。
露西亚代替生病的父亲。领着年幼的兄弟到城里去送渔获的时候,还没进城。倒先撞到了教廷邀请来的客人,那些人因为要准备打仗,最近祈祷得十分勤快,不免就喝多了一些,看到有女子的身影,又看到她的脸上居然生着勾引男人的鼻子,立即就依着永恒真理的指示,将她判定为一个行为不端,亟需真理拯救的女人。
他们将她带回了营地。除了割掉她那邪恶的鼻子,又教她从姑娘变作妇人以外,额外又教导了她许多顺服真理和真理信徒的道理,企图教她认识到自己一直是向往着真理,渴望全身心为真理奉献,厌恶做姑娘的时候鼻子和鼻子带来的邪淫生活的。
无奈露西亚十分顽固不化,最要紧的是她和安娜不同,自幼生长在海边,时常潜水摸鱼捞虾捕捉贝类的渔家女。想要逃走,不需经过大门和狗洞,只需要一条不起眼的水路。
于是,她就这样满腔怒火地带着脸上未愈合的伤口。加入了纽斯特里亚人的海军,做了一个领航员,像这样被真理拯救过后。加入纽斯特里亚人队伍的,也绝非露西亚一个。
也许后世那些宽容的人会说。露西亚的行为,纯粹出于偏见。要知道真理教占有广大的地盘,又拥有许多虔诚的信众,总是有好的一面,没有真理教的引导,就定然没有人类的光明,世界的和平,女孩们的规矩、顺服,等等,不过露西亚是个不认字的渔女,脸上还有着流血的伤口,她不懂那些善良人高瞻远瞩为全人类着想所以起劲地歌颂真理教那些还不十分恶毒的方面的大道理,只一门心思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不要报酬,只要叫那些人受我受过的苦,叫我知道这世界上还存在着公平!”她咬着牙说,“我留着这条命,就是为了看到有这一天!”
“这有虐待俘虏的嫌疑……”接待的人迟疑着。
“嗨,你真蠢——蠢到家了,”正好路过的阿代尔亲切地接见了渔女,非常有领袖风范地给她答疑解惑,“割鼻子么,这个,是真理教的传统风俗,对于——对于少数民族——哦不,对于信奉真理教的民众,他们的割鼻子的传统风俗,我们总是要——要尊重的么,让他们的鼻子留在脸上,这岂不是叫他们纽斯特里亚化了么?这不是叫他们与他们的传统割裂了,叫他们教将不教了么?一定要严格地遵照真理教的风俗,叫他们脸上统统都没有鼻子,这样才能继承、发扬真理教优秀的传统文化——对吧?这样有利于真理教信徒的好事,怎么能叫做虐待呢?”
“但但是,副指挥大人,真理教的传统文化是割女人鼻子,不是割男人……”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见,照我说的办!”阿代尔不快地横了那个人一眼,都是些读条令读傻了的书呆子,要是艾米丽在这里多好!艾米丽不但不会说什么“这有虐待俘虏的嫌疑”之类的傻话,还会立马拔刀在空中挥舞两圈,向自愿来带路的苦主显示一下我方在割鼻子上面是多么有实力多么训练有素——决不是只能割些平民小姑娘鼻子的弱鸡——所以她都当上**官了,眼前这个比她年龄大许多的蠢货还在做个接待——而且,只要他阿代尔能找到个代替的,这个蠢货就该滚到底舱去踩轮子了。
幸亏他及时路过啊,幸亏!否则,像割些鼻子这样又能叫带路党不拿报酬,又继承、又发扬真理教优秀传统文化,又不妨碍俘虏们当苦力砸石头,还能给他们做不亚于烙印以防逃跑的标记的好事不就没了么?女皇陛下曾经说,后世那些凌驾于时代和全人类的伤痛看问题的读者,会不停地强调什么罪犯也有人权啊,不要偏见啊,真理教有好的一面啊之类的话,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