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海那边的农夫、工匠、一般的货郎和商会成员,总而言之,都是些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女儿、房舍家产都已经被永恒真理许诺给它的信众,并且马上要派遣它的虔诚信众前来收回的普通人,他们的生活也不像从前那样了,他们的生活也被即将到来的这场他们并不知道的战争给深深地影响了。
在永恒之城附近的民众,现在早已经没有了抱怨,不,他们当中但凡有些能力或者人脉的,都已经打起包裹,跑到山里的亲戚朋友那里去避难了永恒之城的教廷高层,当然不在乎几个区区普通民众(不管他们是男是女)被他们邀请来的真理教盟友给当街轮了,这在他们看来,是不值一提的微小损失,老百姓没啥可抱怨的,往年皇帝的军队开过来助拳的时候也不讲究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啊,轮一轮又不会少块肉,甚至都不成为他们不继续纳税交贡养活教廷邀请来的真理教盟军的理由,老百姓会抱怨,都是太娇气了,都是老百姓的错,应该速速交钱忏悔,再和真理教士兵来个火热的请求他们谅解的拥抱才对但是,教廷高层不在乎,有被轮可能性的男男女女普通民众可是很在乎的,他们在没有选票的情况下用脚投票了。
“经营磨坊的人抛下了他的磨坊,农夫抛下了锄头,商人锁起了铺子……他们都在躲避一场名为‘真理’的瘟疫……面粉散落在磨坊里无人捡拾,那未加工的麦穗就躺在田野里,直到飞鸟将他们吃尽。正是集市的时间,街道上却荒凉无人烟。仿佛旷野,啊。紧闭大门的商人们有福了,因为即便开着门,也并没有什么顾客……他们惧怕城市,一如古时候的人们惧怕那血腥的狮穴……”
一个在教廷做事的低级修士在这年写下了这样的词句,他跟纽斯特里亚那位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僭称总主教仔细算起来还是同学,从前他一直严厉地斥责和鄙夷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同乡,认为他要么是得了失心疯,要么是和魔鬼签了约,因为正常人是做不出他那样的举动的!自己封自己当总主教也就算了。毕竟这年头不听永恒之城的主教也不止他一个,但是另立教皇,另起教义是什么鬼!有些乡下的无知汉会自称救主再世,他那个同学也来这么一套,简直是丢修道院长多拉的脸!多拉修道院长人品不论,学问是极好的,做不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
即便纽斯特里亚没有马上完蛋,还同不少桀骜不驯的大贵族、骑墙的主教、风吹两头倒的修道院长眉来眼去,他也坚持认为这个和魔鬼签约的同学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灭亡的日子就在眼前!
然而,事实一次又一次无情地给了他猛烈的回击。
纽斯特里亚一天比一天兴旺起来,它制造的各种奇妙的玩意和刷漆货通过公开的、不公开的、走私的渠道极大地丰富了永恒之城的市场和教廷里有势力的人物的享用,不过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照旧吃穿不缺,也没有得到什么提拔,所以他还是坚持认为。纽斯特里亚得意不了多久,毕竟。永恒之城的教廷已经屹立了千年,创造了不可胜数的奇迹。古时候的蛮族曾经风光一时,到最后还是向它表达了应有的敬意,侍奉神明的人即使一时受苦,那最终的胜利肯定是他们的。
直到真理教“盟友”入驻,他才从永恒之城的千年荣光中猛然醒来,发现局势已经坏到了什么地步。
起初他与一班志同道合的年轻识浅的教士还质疑为什么教廷不求助于传统盟友皇帝,而要与一群异教的狗子签订盟约,认为这是极其糊涂的策略,应该联合皇帝,先伐真理教,再打纽斯特里亚。他们觉得自己的主意十分正当,奈何教廷置之不理,于是奔走多方,到处打探,其中也有两个的亲戚故交、师长同学有些人脉,究竟教他们打听到了原委,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闭口不言,各自走散了皇帝已经指望不上,忠勇的贵族和主教奉令出征的不少,回来的却无一个。
纽斯特里亚的僭主还没有正式称帝,但是许多国王已经宛如她的封臣了,或者说连封臣都不如,因为封臣的封臣总是忠于他们的封君的(虽然这年头臣子的忠诚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不过相比起虚无缥缈的王权来,直属封臣与他们的封君联系总是更紧密些),而这些国王的臣子们都争先恐后地抢在他们的国王之前向纽斯特里亚抛媚眼儿,就差纽斯特里亚一声令下,他们集体把他们的国王的王座从他们国王的屁股底下抽走,给它换一个更能呼风唤雨的主子了。
教廷对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发过许多措辞严厉的赦令,转头又命令它的商人们去购买更多的纸张、丝绸、瓷器和别的漂亮的玩意,所以这些赦令总也没有效果,各国送来的贡品却是一天比一天少,因为他们也要留着钱去购买纽斯特里亚的货。
现在教廷手里既无兵力,又无财力,朝圣者蜂拥朝着流淌蜜和奶的纽斯特里亚去了,眼瞅着要叫人掀下来了,可不得和真理教联合么?
但是联合了能好么?
他现在不知道纽斯特里亚被真理教占领了是什么情形,而永恒之城被真理教占领了是什么情形,他已经亲眼见到了。像他这样终日埋头于抄写的低级教士,本来居住在修道院的高墙之后,风雨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