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之中谈笑之声愈浓,浓缩着兴尧都城的浮华之象。
阿月听罢那些人的高谈阔论,尽是些污糟之言、污秽之事,家国之事也夹杂床笫之私,有欺男霸女更有秘法邪修……虽然自己如今跟着师傅,到底不属于哪个国家子民,但心中的气仍是压不住,气鼓鼓地将一壶茶喝的干干净净。
此时,看到淳于慕二人也在这酒楼中,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心中的气便也慢慢消去了些。
刚抬起头,准备向一直在观察着酒楼之外,一条主干街道上情形,不知在看风景,还是在想些其他什么的师傅,告知她自己看到熟人之时,师傅却默不作声,看透了她的心思,只微微摇了摇头。
阿月不明所以,却看到师傅将手中茶水蘸了两滴,轻轻洒到那方口无遮拦的桌子方向。
然后这酒楼的装修的颇有章法的楼顶,正对着那八仙桌的位置,就“哐当”一声,垮了个窟窿。将桌子上的杯碟酒盏砸了个稀巴烂。那四个人饶是反应的快,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给吓失神了一瞬。
真是解气,师傅面上没什么反应,想必心下定同她一样,听不得这些。毕竟,师傅一直以来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为的若是这样一群人,那意义又何在呢?
小作惩戒,也不碍事。
“伙计上来,叫你们掌柜的上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四人一齐朝着楼下吼道,阿月这才发现,那人的手臂被飞溅出碗碟割出一道血口子,血点子正如珠子般,汩汩冒出,滚落在地。
四周的脸上挂着未下的调笑,又掺杂着突生变故的惊慌,看到那人手臂的伤,个个面面相觑,似也有恐惧一般,低声哄闹着散到稍远处,等着酒楼之中人上来给个说法。
楼下的店家伙计想必也对此充满不解,半晌才看到一个身形矮胖的人,艰难挪动着身躯,快步走上二楼,对着那人一边作揖一边道歉道:“我的爷,我的爷,这是怎么说起的啊这事?”
那人的身份像不简单,紧紧握住手臂之血,横眉冷目对来人呵道:“你问老子?”
“爷,咱这酒楼是十天前才翻修的。十天前的事情,你们想必也知道,苏卫国来了两个人,被守城的将领发现,来我这里捉人,楼上楼下打的砸的乱七八糟,小的之后便关了酒楼整个翻修。这……这不,才重新开张的第二日,想来,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我已经派了人上房顶看看去,各位爷先移步到雅间之中,今日这顿算是小的请的,待会儿,再给几位爷送上我这里的好酒。各位爷,消消气,消消气?”那人低腰拱手,诉说因由也反复道歉,头上豆子大的汗珠子滚下来。
那人听这他这般说完,反而怒气更胜,一张血手,揪住他的衣领道:“你个老东西,休想这样糊弄我,你可知我是谁?我可是鹿国师府上管家亲娘舅的内弟,你少在这里给老子扯闲篇,还扯出什么苏卫来人,如今苏卫谁人敢来我西图国都?莫不是你挣黑心钱,见我等手中金银,想暗害于我等?或者,就是你这酒楼本就失修,开在王都之中,是想害其他什么勋贵?”
这顶帽子扣的大,这人才是想讹人。阿月听到这里,心道,方才师傅还是手下留情了,应该再出手重一些才对。
那掌柜模样的人听罢,双手作揖,吓得瘫跪在了地上,辩解道:“是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大人的来头,但这……这……真的是无妄之灾啊,我这酒楼乃是累世基业,万不敢有此念头啊,大人!况且,小的……小的哪里能知道谁人,何时会在酒楼之中来,又怎么可能故意加害啊!”
那人仍不打算饶人,另外一个,方才提及山神相护的同桌之人,出来打圆场道:“你看这位大人手臂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是一顿饭、一壶酒能解决的呢?你说对吧?懂了吧?”
那掌柜抹了一把脸,似抓到一根救命浮草般,接道:“哦哦哦,我知道,自然还有孝敬各位爷的,你看我……这……这听闻是国师府上的亲戚,一时间……一时间内心激动地,都有些糊涂了,在下这就准备去。”
语罢,正准备起身,那打圆场的人,又将一只手按在他肩头,让他起身不得,慢慢幽幽道:“诶,怎就起来呢?怎么,还没有听懂?我是看在你实在不是什么恶人,才提点一二。”那人同那位国师府的亲戚,互望一眼,奸笑道:“既然是累世基业,又在王城繁华之地,如今却年久失修,造成了这般后果,依我看,你可能担不起你祖上挣下的这份基业,才会有了今日这一出。未免日后闹出更大的事端,还不如趁早出手,另找个营生罢!
那掌柜的此时终于听懂了,出乎意料的一出,让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几人,苦笑两声,又失魂落魄般站起身,口中喃喃:“其他营生……其他营生。”
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喃喃没几句,见他脚底踩空,滚下楼去,被一个伙计搀扶起来,灰头土脸地往内堂走去……
而那受了伤之人,此时大笑三声,朝楼上楼下,正在看这场闹剧的客人们道:“今日,这王都最大的酒楼,便算得上是国师府的产业,今日这顿,就当爷请大家的了,大家尽兴,日后常来。”
说完,楼上楼下寂静一片,忽地又齐声颂贺,竭力称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