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珥讲述的故事并不复杂,反而进一步佐证了项容与阿福的猜测。
宇宙中果然存在着众多形色各异的世界,如夜空中数不尽的星辰。
彼此之间却存在着互通的道路。
江珥的那位恩人因为想要摆脱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原生世界,千方百计找到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径。
却又为了不祸及另一个世界,而临时改了主意。
江珥误入世界互通的门径,又被送回,并获得了看见未来的特殊能力。
——项容简单地将江珥所说总结一番,大脑飞速运转着。
江珥说溶洞之后的地宫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还会再出现吗?亦或只是通过某种方式暂时隐藏了?
项容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她迫不及待地追问:“江大人,您所说的溶洞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吗?”
江珥凝望着项容,忽然轻笑了一声:“我大概半年前就已经看见了你的到来,你难道不好奇我后来有没有再看到过关于你的未来吗?”
项容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您又看到了什么?”
江珥仍旧带着那抹慈祥的笑:“我看到我送你进了溶洞,过了很久,都没看到你出来。”
没有看到她出来……难道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不,也可能是走入了江珥恩人所在的那个世界。
不论结果如何,项容都要一探究竟。
她好不容易窥探到了这个世界隐藏的一角,不能轻易错过。
项容猛地站起身,不待她说什么,江珥便也跟着站起来。
“走吧,现在就让我曾看到的未来变成现实。”
江珥率先朝外走去,项容连忙跟上。
项容看着江珥平和的侧脸,轻声道:“多谢江大人,有劳您了。”
江珥偏头看她,眼神温润:“与恩人在另一个世界东躲西藏的时候,我也很想回家——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也许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一直以来的处境与心情。”
在外的游子,总是思念家乡与父母的。
何况还在外受了委屈,日日颠沛流离,夜夜担惊受怕。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但在异地他乡,满怀牵挂与遗憾地死去,就叫人太不甘心了。
前世今生,都有人说江珥因为仕途不顺,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正常的时候,性情也偏激难测。
可项容看到的江珥,却很是豁达从容,仿佛已超然物外。
走到院门口,项容看到绑在一旁树上的马儿,止住了脚步。
江珥也停住了,“我看到的未来里,你并没有带上它。”
“回家的路应该不会很安全,就不让它跟着我冒险了。”
项容抚摸着马儿的颈项,又看向江珥,“还要拜托江大人,照顾它一二。”
江珥点头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它死。”
项容闻言,忽然想到上一世,江珥与座下上百学生在千叶山中自焚而亡的结局。
她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江大人曾看见过自己的未来吗?”
江珥一边带着项容往溶洞的方向走,一边淡淡道:“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江珥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身怀前所未有之能力,应该能完全掌控、把握自己的命运;或者说他的命运与未来应该由他自己一手创造出来。
所以他无需看见自己的未来。
可事实背道而驰。
他的身体没有更多的改变,他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书生。
他还是学不明白拳脚功夫,手无缚鸡之力。
既不能提刀上马杀异族,亦无法举旗推翻昏庸无能之君,更不能扭转乾坤,改变芸芸众生的命运。
除了着书立学,用苍白无力的文字警醒君王与世人外,别无他法。
然而他唯一擅长的,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自己变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
他的恩人遇到了一个错的人,他是个无法逆天改命的废物。
一瞬间,项容看到江珥身上流露出了类似自嘲与颓丧的情绪。
但又转瞬即逝。
江珥不再说话,很快将项容带到了溶洞前。
在洞口站定,项容便感受到一股潮湿而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珥扫了一眼溶洞,很快收回视线,认真地对项容道:“作为东道主,送客便送到这里了。愿你顺利找到回家的路。”
项容轻轻吐出一口气,鞠躬致谢:“多谢江大人!”
江珥侧身避开,摇头道:“举手之劳罢了。”
项容看着他的眉眼,斟酌着道:“您方才说,回山隐居之后,再找过溶洞与地宫……您是不是也曾想再次去往别的世界?”
江珥目露怅惘,似在回忆:“那时候被贬官,家中父母又相继去世,我一时间万念俱灰,便想离开这片伤心地。”
离开也是逃避,他不想看到家园覆灭,不想看到太多人死去,却无能为力。
“可偏偏那时找不到离开的路了。后来想想,这就是我的家,我是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注定要死在这里的——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嘛,凭什么叫我独自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