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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载庸一说完,陈恒刻意放缓着语速,一边说一边想,道:“下官有一二处不明,恳请首辅亲自解惑。”
“问。”顾载庸拿着一品大员的气势,进一步逼迫着陈恒。企图以此,让这个少年郎自乱阵脚。只要压服这小子,旧党就能彻底拿住此事的主动权。
此时,陈恒已经想好对策,当即朗声问:“不知朝中八月、九月的工钱,可有足额给漕工发放。”
“自然是有的。”出来答话的是户部尚书温时谦,这事归属户部管辖。话末,他又补充道,“每年都要花个几百万两在他们身上,晚了一日,少了一点,都是头疼事。”
这话既是给自家的户部刷些劳苦功高的印象,也是进一步点明国库财政的去向来路。同时又在暗处,隐隐给陈恒摇旗呐喊。户部尚书,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顾载庸也看向发问的少年郎,只见对方继续追问,“八、九月的漕运,可有走海运之路,或是较往常少了漕运的次数。”
“并无。”难得被底下人问询国事,沙相乐呵呵的道了一声。所谓的百万漕工,里面既有沿河讨生活的百姓,更有驻扎管理的官兵。这些人平日里负责押运粮草、税银。闲时,也会自己揽些客人,赚些默许的外快。
王子腾是如今朝中最大的武官,沙相说完话,他也是出声道:“这两月漕运的情况,遵循旧例,亦如往常。”
顾载庸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可陈恒已经楚河汉界上架起大炮,立即壮声道:“既然一无少钱,二无少事。朝廷本身并未做出改漕为海的决议。臣实在不知河上闹事的漕工,是何居心。”
顾载庸跟他玩偷换概念,陈恒也跟对方玩起这套手段。三言两语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就套在朝廷身上。
你口口声声说我引起了漕工闹事。可直接跟漕工对话的是朝廷,是诸位尚书、大人。既然你们没对不起河上漕工,那他们恶意闹起来,不是在打我的脸,是在打你们的脸啊。
这姓陈的,好机敏的心思和唇舌啊。
在座的诸位大人心中如此想过,脸上都是浮现莫名之色。其中又是林如海心里最高兴,偏偏脸上要刻意板着,真叫他自己都觉得微妙有趣。
妙,李贽听的心头一阵快意。他更是听出陈恒此话的另一层深意,之前大家都把漕工之事定性成民意沸腾。现在一听,闹事的漕工就成了贪心不足的乱民。
如此一分,前后差别之下,能用到的手段和态度,就是天差地别。李贽忍不住扬起眉,欣慰的目光从陈恒身上跳到顾载庸身上,问道:“顾大人觉得他们是何用心啊?”
陛下,您可真是会落井下石。陈恒还来不及高兴,颜虎已经出声道:“妖言惑众。”这老大人,年纪一大把,脾气真是不小,“要按你这么说,现在闹事的数万漕工,都要当成乱……民不可?怎么,莫非你还要派兵,将他们都抓起来,拉到刑部一一问罪?”
听到颜虎的话,陈恒就知道自己得了个小胜。此事的性质,已经从民怨沸腾变成乱民贪心。如今的难处是在对方人数众多,轻易不好处置。
自古法不责众,尤其是对疆域辽阔的大雍来说,凡事都要优先考虑维稳。稳定大于一切,在这点上,不论李贽有多心向新党或是陈恒,都不会迷失自己的目的。
这江山姓李,他李贽是大雍的皇帝,是真正手握权柄的那个人。
陈恒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他的语速,到现在微微加快。开始为之后的想法做铺垫。“下官求问大人,不知漕工想要的是什么。”
“衣食所系。”颜虎冷哼道。这是句老生常谈。用这个词,无非是说漕工担忧自己的生活,也为自己一会扩大问题做暗手准备。
“既是如此,那让漕工衣食无忧。此事,自然迎刃而解。”陈恒立马回道。
好你小子,嘴上无毛,就知道说漂亮话。颜虎正欲说话,陈恒已经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上呈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他这副有备而来的模样,当即让顾载庸、颜虎眉宇一跳。李贽有些意外,又满是期待的叫夏守忠拿过折子,在王子腾、林如海的注视下。李贽先是满心欢喜的看过半天,神色才渐渐转入迟疑。
半响,他才让夏守忠拿着折子,示意他拿去给大臣们观看。等林如海看完,发现陈恒提的想法是另立一个主管海运衙门,再从漕工中挑选合适的人选,来负责今后的海运。
这是一招分兵之计,既然对方人数众多,就把里面的人群做筛选。能拉拢的就拉拢,能分化的就分化。最后剩下的那批顽固派,也多不到哪儿去,可以腾出手慢慢收拾。
而原先的漕工,经由一部分转变成海工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新旧利益者的对决。到时候对付这些人,想必都不用自己出手。
再者来说,这样做的好处。百万漕工跟海运的关系,就不再是争锋相对的对立面,反而变成了共生关系。纵然是王子腾看了,也是舒展开眉宇,觉得此法用的十分巧妙。
颜虎倒不在乎这点事,他主管吏部,一眼就看到凭空多个衙门的好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利益要考虑,旧党看上去团结在首辅顾载庸之下,明面上拿漕工之事做文章,实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