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任职?!”辛素昭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的好友还有如此机遇。他看了一圈陈恒,恰好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打量着彼此的变化,陈恒的身高已经开始追着辛素昭。后者较之当年,也沧桑不少。下巴处,不知何时开始蓄须。本还算清秀亮眼的长相,到现在都是尘满面、鬓如霜的粗犷豪迈。
“是啊。”陈恒感慨道,“辛大哥变化真大。”
“少做儿女姿态。”辛素昭笑笑,举起手拍在陈恒的后背。突然袭来的大力,让少年郎的身子晃了又晃。
“走,我陪你去检查检查各处。”辛素昭拉着陈恒出门,一路上边走边谈,利落的不像话。这两人还算克制心情,柳湘莲倒是不管不顾,一会说着身上的禁卫衣服,一会说着京师的变化。
辛素昭偶尔也说说自己的事情,如今冬雪未消。兵所的士卒尚有休整的机会,等到开春,他们又要投入新一轮的战斗。
陈恒问了几句历年的战况和士卒折损情况,辛素昭唏嘘一声,只说了句:“第一年跟我来的人,都死光了。”
旁人一听,无不沉默以对。战事糜烂,白骨累累。个中心酸,只有奋战的男儿才能知晓。检查过了武备,辛素昭就请陈恒等人来到自己的住处,算是为好友接风洗尘。
席上,柳湘莲见辛素昭滴酒未沾,就劝道:“大兄,弟弟千里迢迢来此,你不陪弟弟喝一杯吗?”
曾经嗜酒如命的辛素昭摇摇头,“喝不得,喝不得啊。我一喝,弟兄们也会想喝。他们一喝酒,就会想家了。”
这话一说,柳湘莲也没了喝酒的兴致。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突然觉得有千斤之重。陈恒见此,就端起热水,道:“辛大哥,敬你。”
辛素昭一笑,也是拿起水碗。清脆的碰撞声过后,两人一饮而尽。辛素昭抬手擦了擦胡须上的水珠,笑道:“我以为持行弟会吟上几句诗来的呢。”
陈恒摇摇头,只道:“千言万语,不及亲眼所见。”
辛素昭不在意话中的复杂情绪,反倒豪迈道:“哈哈哈,何须如此介怀。慷慨以歌报国死,方是男儿平生志向。但求死得其所,何须马革裹尸还。”
柳湘莲听的热血沸腾,又开始冲动道:“大兄,等我回去就辞了这鸟官,过来陪你一起并肩作战。”
辛素昭忍不住皱眉,忽明忽暗的灯火,照耀在平白老了几岁的脸上,他露出古怪的神色,问道:“你们不是为了和谈来的吗?”
“咦?辛大哥也知道?”
“看也能看出来。再打下去,两边都撑不住。只是他们没拿到好处,不好跟部民们交代。我们这边,也是差不多……”辛素昭说到此,已经面露几分忧色,“恒弟,你从京师来,可知道上峰的意思?将士浴血奋战至今,要是糊里糊涂的谈和,实在太伤军心。以后再想打,可就没有人了。”
陈恒忙宽慰着对方,说道:“辛大哥放心,这次主事的是兵部左侍郎王仲阶王大人。他绝不会如此失智,置十几万将士的功劳于不顾。”
一旦决定和谈,原本打胜仗的封赏也会打个折扣。这个时候要是一味妥协的和谈,那才是真正的寒人心、寒军心。
辛素昭听完,心思才算稍稍安心。他们这帮子人,远远没到登台亮相的机会。自己的命运,也得被他人操之在手。除了发几句牢骚和担心,只能坐看潮起潮落。
此夜,几人同榻而眠。夜半,窗户上沙沙作响,被坑头热醒的陈恒一睁眼,既能听到辛素昭的鼾声,也能听到风雪的呼声。
翌日,雪停,万里晴空。今日就要回铁岭县,向姚自然述职。陈恒跟同僚打过一声招呼,求他陪自己又在兵站多留半日。多出的时间,陈恒跟着辛素昭逛了又逛,说了又说,才让后者将他们送出兵站。
只此一别,相见又不知是何日。辛素昭骑着赤光,也是将好友们送了又送。路半,辛素昭驻马,拉紧手中缰绳。用马鞭指着峻岭上的片片白光,那都是一夜的风雪所积,阳光照在上面反射所至。
见此壮秀的大好河山,辛素昭意气风发道:“千里送君,终须一别。恒弟,为兄就送你们到这。你,当真没有诗词相赠吗?”
陈恒站在马车上,感受着瑟瑟冬风过耳。沉思片刻,道:“昔日扬州一别,弟弟确实想到一首先贤的词。当日没来及念给哥哥听,今日且做临别之言吧。”
“好。”
长风飒飒,吹动着甲后的披风。辛素昭扬了扬下巴,示意好友赶紧念来。
陈恒清清嗓子,朗声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觮,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的东家种树书。”
听到最后,辛素昭已经眉开眼笑,落满风霜的脸上,俱是投身边关时的风发意气。他扬鞭,指着前路道:“恒弟,有道是英雄多少年。霍去病如此,辛弃疾如此……”
奋力挥鞭,马作的卢飞快。远去的男人离去之际,带着豪迈的声调,响彻无人的北地,“你、我亦如此。”
陈恒无话作答,只在远去的马车上躬身拜别。
…………
…………
回到铁岭县后,将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