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府衙门口张贴出来告示。
正场的头三名分别是:泰兴县陈恒(甲七),兴化县崔游道(甲五),江都县杜云京(甲一)。
前来看榜的学子,一见中的都是各县案首,也不做其他多想。倒是有泰兴县的学子,说着陈恒的一些往事,很是出了些风头。
兴化县的人颇有不服,也说了些崔游道的趣闻。唯独江都县的学子反应最奇怪,看到杜云京考中正场第三,非但不欣喜,反而相互抱怨道:“坏了,坏了,真要让这杜大头一飞冲天了。”
“还好还好,他不是第一,不然不得笑话死我们。”
旁人见到觉得很是奇怪,拉着他们的手问起原因。才知道这个杜云京在县里就以狂著称,行文大胆又泼辣,最喜欢干些借文骂人之事,江都县的士子早已深受荼毒。
此番让他考中正榜第二,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写文嘲讽。
听他们说的甚为恐怖,大家听完,不免有些心生惧怕,都准备以后少与此人打交道。
正榜一共收录五十名学子,副榜三十人。不出意外的话,正榜稳过,副榜还要看一看运气。其他不在两榜的学子到是可以自由决定要不要继续考,毕竟基本上没有入选的可能。
一般来说他们都会继续考一考,全当积累经验。韦知府还有一年多的任期,这还是说短的,若是再任一期,那就是四年。不乘机多揣摩揣摩喜好怎么行。
但终究是没有入榜的可能,这些学子心态一松,立马当场约上几个好友,准备在扬州寻一寻乐处。
寻来寻去,自然就寻到钓鱼巷去了。大家在其中饮酒作诗,好不快活。这钓鱼巷昨日被关了一天,想到明日又要给关一天,红楼里的姐儿们今天不免拿出十足的力气,从阁楼处抛下手绢,引来路过的书生。
一夜鱼龙舞后,双方俱是满意。交钱的交钱,出门的出门。府衙门口,又多了些衣衫不整的士子。
陈恒自然没这个福分,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收拾好心情,提着笔墨走进考场,准备迎接剩下的四场考试。
不过跟县试一样,后面的内容难不倒那里去。头三名的名次一直没有变化,只有榜尾有两个倒霉蛋,被副榜的人顶替上来,也算是马失前蹄。
等到最后一场考完,陈恒走出考场时,精神还有点恍惚。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陈启担心他感染风寒,这段时间连澡都没让他洗过。
这样在客栈的大通铺上睡了多日,那味道可想而知。陈恒心中暗想:难怪科举只注重第一场,这往后的科场里,学子们身上又脏又臭,还能写出什么好文章,能老老实实答完就不错了。
陈启见到儿子精神恍惚的走出来,不免也有些心疼,上前一把背起儿子,道,“恒儿再忍忍,回到客栈,爹就给你烧水洗澡。”
躺在父亲宽厚的背上,陈恒却摇摇头道:“爹,收拾东西先回家吧。”
“噫,你不看榜了吗?”
陈恒又好气又好笑道:“爹,这是还想把我闷在鼓里呢。咱们家里是不是二叔出事了?”
正在走路的陈启一顿,沉默半天,才心虚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是,你咋知道是你二叔啊。”
“村人向来和睦,爷爷奶奶又是庄稼人,能出什么事情。娘跟二婶也不爱出去窜门,也不像是会惹事情的。我第二天看三叔还在客栈内休息,就知道家里肯定不是娘有身孕。那剩下的,不就是二叔了嘛。”
“看来读书真能让人聪明啊。”陈启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我知道,府试没结束,我若是说要走。你跟爷爷奶奶心里肯定不痛快,也就全当自己不知道。如今五场都已经考完,府衙也不会请我们这些童生开宴,就马上回家吧,我也担心二叔。”
“好。”陈启颠了颠背上的儿子,又宽慰道,“你也别担心,你二叔的事情有我跟你爷爷呢,你只管安心读书就好。”
陈恒没出声,他是真的有些累。此时也顾不上其他,趴在他爹背上,闭着眼睛开始休息。
回到客栈内,收拾好行囊,带着还在蒙蔽的张三叔,一起赶到驿站。也是他们运气好,正赶上有商队要去往泰兴县送货,陈启交了钱,商队的管事便同意他们三人搭车随行,只是伙食要自理。
归家的路上,张三叔才得了空,将陈淮津的原委说给陈恒听。
原来二叔在恒舒典做的是跑堂买货的活计,上个月陈恒他们出发去往扬州后,二叔的当铺里来了個叫王生的人,拿出一幅画就问作价几何。
陈淮津瞧着画风颇为瑰丽,就请出掌柜,让他自己称量。结果这幅画是前朝仇十洲的大作,名叫《艳雪图》。
这仇十洲虽然只是前朝画师,可他一生都沉浸在画中,技法当世无双。与唐寅、文征明、沈周并成为前朝四大家。
这样的大作,被何掌柜遇到,不免心生歹念。他让陈淮津出面压低价格,说这画是伪作、仿作,只愿开价十两。
这王生若不是缺钱也不会来当铺,听到这个价格如何肯依,自然带着墨宝回家。没过几日,就听邻居说起,城东有个叫陈三德的人,为人十分豪爽仗义,若是碰到有人落了难处,还愿意出钱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