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南,营口。
旧市街,裕泰客栈。
四月阳春,昼长夜短,用过晚饭以后,窗外的天色仍然不见黯淡。
辞别雅思普生后,江连横等人将赵国砚接回客栈休养。
解决了乔二爷,猪鬃生意也行将就绪,但肖老二突然出现,又再次让众人陷入重重疑云。
王正南把屁股塞进椅子里,原本馒头似的脸,此刻也皱出了包子褶。
“道哥,听你刚才那意思,难不成咱们把这事儿办岔劈了,肖老二另有其人?”
“肯定是那个刘凤岐!”赵国砚靠在床头上,胸脯剧烈起伏,连带着肋骨隐隐作痛,“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个老小子,把咱们引到了乔二那边。”
“可是,这也太巧了吧?”王正南沉吟道,“乔老二、肖老二,听起来的确像是叫秃噜了嘴,才给叫混的。而且,乔老二也确实在干红丸黑金的买卖。”
“嗐!这有什么,无巧不成书嘛!”
闯虎俯身在茶桌上,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冷不防插话道。
众人冷峻的目光,应声落在他的身上。
闯虎察觉大伙儿心气儿不顺,于是连忙收起记事本,赔笑道:“几位大哥,你们继续唠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行。”
“啪!”
江连横突然一把扣住床下罂的手腕,咧咧嘴,笑着问:“兄弟,你该不会是刘凤岐的招子吧?”
“啊?”闯虎连忙摆手道,“哥,咱们是风云际会,萍水相逢,我咋可能是他的招子?再说……再说,是你们来找我帮忙,我也没上赶着呀!”
江连横似笑非笑,说:“我就随便问问,别紧张。”
闯虎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碗儿,作势就要往地上砸:“我闯某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屑于干那些两面三刀的事儿,要有半句假话,形同此杯!”
“砸坏了自己赔钱啊!”
闯虎立马放下茶碗儿,站起身,四处寻摸便宜货色。
“拉倒,赶紧坐下吧!”江连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赵国砚接续刚才的话茬儿,说:“南风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肖老二应该另有其人,很可能就是刘凤岐,最次,他也是肖老二的手下!要我说,他八成也在干红丸黑金的生意,想借咱们的手,铲了乔二。”
如此推断,的确是能说得通。
不过,问题在于,这其实是在用结果反推过程,难免会陷于为了合理而合理的泥淖之中。
倘若是真,实际上,刘凤岐的布局并不高明。
虽说没有所谓的逻辑漏洞,但其间的偶然性实在太多。
只要任意一個环节出现变数,江连横和乔二爷便很可能是合作共赢,而不是反目成仇。
王正南一拍大腿,忙说:“对呀!假使刘凤岐和乔老二都是倒腾红丸的,现在来了一个大买主,按理来说,第一反应,应该是尽力争取,怎么还能把买主往对家推呢?万一咱们真跟乔老二谈成了呢?那刘凤岐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倒是。”赵国砚思忖了片刻,又说,“可乔老二那狗眼看人低的性子,也是货真价实、不带半点儿遮掩的,应该也不难推测吧?”
凭借一个人的脾气、性格来布局,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扎飞局能成,就是因为拿准了乔二爷神鬼迷信、敬拜祖宗的秉性。
哪怕是在战场上,若能摸准敌将的行事风格,也能凭此设下重重圈套。
可是,说了这么多,却有一点,让江连横最是不解——如果刘凤岐和乔老二,真是生意上的死对头,早干啥去了?
有什么必要,非得等江连横来到营口以后,才要借刀杀人、铲掉乔老二,而在此之前,却能相安无事?
乔老二并非线上的老合,想动脑筋杀他,有那么难?
要是真有这么难,江连横一行,作为一帮外来的,又是如何做到手到擒来?
“我就说么——”江连横喃喃自语道,“这扎飞局做得也太顺当了,合着就咱们是聪明人,其他的都是傻狍子?”
“道哥,你嘟囔啥呢?”王正南忽然问。
“没啥,我在想两件事儿。”
赵国砚接茬儿道:“道哥,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伙儿一块捋一捋呗!”
江连横看了一眼南风,又看了一眼国砚,却说:“我在想老爷阁那俩杀手,还有去码头前一晚,夹在我门上的字条。”
王正南心有余悸地回道:“哥,下午已经给家里派去电报了,现在正在查马掌柜和谢掌柜雇的是谁了,估计明天就能回信儿。”
赵国砚则说:“那张字条儿,确实也很重要,要不是有它提醒,咱们那天未必来得及反应。”
“诶?会不会是有人在保你们啊?”闯虎又一次忍不住插话道。
赵国砚却不领情道:“就算是报咱们,那也是为了把咱当刀使,别想我念着这份好。”
话音刚落,江连横霍然起身。
“我得去找乔老二的媳妇儿唠唠。”
“哥,我陪你去!”赵国砚翻身就要下床。
“拉倒吧!”江连横摆了摆手,转头吩咐道,“南风,趁着天还没黑,你去趟新世界